張澤鑫看了眼時間,已經臨近中午,再去隻能排到下午的号,這一天就荒廢了。可妻子鮮少提出要求,又是懷孕這樣的大事,遷就一回也罷,說道:“行,咱們先過去,在附近吃午飯,然後趕下午的第一批号。”
醫院附近的小餐館很多,但沒什麼好吃的,都是些面館、粥鋪、快餐店,價格高口味重,張澤鑫那半年深受其苦。兩個人直接去了離醫院最近的麥當勞。
線上的号源早就搶空了,等到一點半,黃宜貞去護士台加了特需号。醫院裡烏央烏央的,走廊擠滿了人,不同科室離得很近,電子叫号聲此起彼伏,空氣又不流通,張澤鑫就有些煩躁。
黃宜貞知道丈夫平時都不休息的,按他的說法,科研人員的黃金工作期隻有十五年。三十歲左右博士畢業,幹到四十五歲,這十五年是最年富力強的時候。雖然有些大教授是在四十五歲後成名,但主要是源于之前的積累,工作強度已經不能和年輕時相比了。
因此張澤鑫十分勤勉,無論周末還是節假日都不休息,今天能拿出一天的時間陪黃宜貞來醫院,殊為不易。
黃宜貞開口:“加号都要等到最後才看的,現在才一點多,不如你先回去吧,多一個人在這等也沒什麼用。等有了結果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張澤鑫也這麼想,可又不好把妻子一個人留在這裡:“你自己行嗎?”
“有什麼不行呢?”黃宜貞側了側身讓旁邊的人過去:“這裡也沒有座位,一會我去外面的麥當勞點杯喝的休息一下,隔一段時間來看一次,也不會過号。”
聽妻子安排妥當,張澤鑫放心道:“好,有事打電話給我。”
送走丈夫,黃宜貞看了眼電子屏,剛叫到第8号,自己是46号,也出去透透氣。
院區的綠化不錯,高大的圓柏投下一片片樹蔭,隻是車來車往,醫護都行色匆匆,莫名有點緊張的氣氛。黃宜貞走出醫院,順着街道往清淨的方向走,忽然在一個地方停住。
南風劇院的牌子靜靜地挂在街對面。
幾年沒來,宜貞都忘了這裡離醫院這麼近。此刻沒有丈夫,沒有婆婆,也沒有曾經的同事朋友,過于與現在都消失了,天地間仿佛隻剩她一個人,她終于敢好好看看那塊牌子,像是在看與現在完全割裂的過往人生。
看着看着,看到對面有個人在向她揮手。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黃宜貞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阿傑。
阿傑觑着車少的空檔,已經從街對面跑了過來:“師母,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黃宜貞驚訝地問道。
“程靈說遇到一點法律上的問題,想聽聽我的建議。”
“和舞團有關?”黃宜貞問。
“是,和劇院的租房合同到期了。續約的事沒談攏,現在在計算超期後的場地費用。”阿傑簡單概括道。
橙藍舞團和南風劇院合作有幾年了。北京的租金貴,因為長期在南風演出,所以劇院劃了一小塊地方給橙藍當日常的排練場地,租金也比别處低一些。
橙藍的演出不多,收支隻能算勉強平衡,漲租大概是不好接受的。南風也不是慈善機構,除非橙藍的票大賣,能給劇院帶來收益,否則也不願一直大方下去。
黃宜貞腦海裡盤着這些事,嘴上卻說道:“既然是咨詢你,也該她去找你。這一來一回,不是要耽誤大半天的時間,你還在準備留學呢。”
昨晚散步時,阿傑透露了自己準備留學的計劃,因為還沒什麼把握,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阿傑還請師母保密。
聽着師母的嗔怪,阿傑此刻有些高興:“不麻煩的。而且,我的雅思成績出來了,已經夠申請學校的要求。”
“真的嗎?”宜貞開心道:“那太好了,阿傑真厲害!”
阿傑腼腆地笑笑。
想到舞團的糾紛,宜貞知道症結不在法律問題,而是雙方的合作上,勸道:“程靈是個自來熟,她問你的意見,你在線上回複就是了,以後不用專門跑過來。就算鬧到要打官司,最後也還是要請已經執業的律師來,你不必在這上面花太多時間。”
阿傑知道師母為自己着想,認真說道:“也不隻是為了幫忙,我也想多接觸一點實踐的。”
宜貞隻當他是替程靈開脫,笑笑作罷。
阿傑餘光看到不遠處的醫院,心裡一動:“師母是回來看看老朋友嗎?”
“也沒有,”宜貞的表情有點勉強:“随便轉轉走到這了。”
阿傑看了看四周:“這附近沒什麼可逛的……”到底是有些擔心,忍不住問道:“就一個全國知名的骨科醫院,師母,你是不是腰傷不太好?”
宜貞沒想到阿傑這麼敏銳,也不再遮掩:“是例行檢查。”
“結果還好嗎?”阿傑關心道。
宜貞有些無奈:“還沒看,因為是臨時加号,大概要等到最後了。”
“那我請你喝杯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