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為他從小廚房端來一碗燕窩,随後看了一眼池夢鯉,方才想要說話,可卻欲言又止。
她這副模樣,讓早已習慣她叽叽喳喳的池夢鯉有些不習慣,于是忍不住問道:“今日怎地這般安靜?”
隻見桃枝嘟着嘴,道:“奴婢在想,今後還是該繼續叫貴人呢,還是叫貴人為皇後娘娘。”
池夢鯉聞言,心頭一顫,隻是道:“自是貴人。”
桃枝眉頭微蹙,眨巴着眼睛,又道:“可是貴人今日穿着的是鳳袍,頭上戴着的是鳳冠,就連出去之時也是坐的鳳辇,這都是皇後才能有的待遇,陛下定是想要貴人當皇後。”
池夢鯉冷笑一聲,道:“他不會。”
他曾是伶人,哪怕是天子侍妾都是高攀,如何能做正妻?這話是萬俟琅親口說的。
萬俟琅這般嫌棄他曾當過伶人,如何能讓他當皇後?再者,哪怕萬俟琅突然有一攤真要他當皇後,太後定是第一個不同意。
萬俟寂的正妻是太後選的,同為她的兒子,萬俟琅的正妻也該由太後來選。
他又算是什麼東西?萬俟琅閑暇時的消遣罷了,許是再過幾年,他年老色衰,萬俟琅厭煩了他,将他趕出着美人閣,他興許才能自由。
桃枝突地道:“貴人又不是陛下,又怎知陛下的心意呢?”
池夢鯉一愣,垂眸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道:“萬俟琅是太後的兒子,太後向來不喜歡我,如何能讓我當皇後?”
“可既是陛下的妻子,陛下喜歡不就行了嗎?為何要旁人來幹涉?”桃枝又道。
池夢鯉見她心思這般單純,一時哭笑不得,隻得柔聲道:“天子選妻如何能隻憑心意?倘若萬俟琅要立皇後,也是該從權貴大臣的子女中選,如何能選我這般無權無勢之人?”
桃枝可不懂這些,她話鋒一轉,歎息道:“若是這樣,陛下真是可憐。”
池夢鯉頓了頓,問道:“為何這樣說?”
桃枝隻是道:“陛下貴為天子,卻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能選,這難道不可憐嗎?”
池夢鯉不語。
萬俟琅已然登上皇位,他想要什麼沒有?如今隻不過是一個皇後之位,給了便給了,若能穩固皇權,又有何不可呢?
萬俟琅才不可憐,可憐的是他。
萬俟寂死後,他好不容易才得了自由,卻被萬俟琅又擄回深宮,那些受盡欺淩的日子,他一日都不敢忘,生怕突然有一天,他又成了那個人人可欺的池夢鯉。
如今隻在美人閣,地處偏僻,鮮少有人來往,足不出戶的日子反倒更讓他安心。
翌日,池夢鯉方才醒來,沒能瞧見桃枝在外侍奉,心中頓時疑惑。
約莫一炷香後,桃枝才姗姗來遲,道:“貴人,皇後娘娘昨夜突地中了邪,今日一早不僅将太醫院的太醫全都召去坤甯宮,還将附近一帶的宮人全都抓起來問話,奴婢去拿份例發現得早,繞遠路這才逃過一劫。”
池夢鯉一愣,道:“皇後不是在社廟祭祖嗎?如今才第二日,她怎地回來了?”
桃枝搖了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皇後回來後不久便身子不舒服,聽聞坤甯宮的宮人說道,皇後娘娘許是中了邪,連太醫都無可奈何。”
池夢鯉不語。
昨日才祭祖,今日便中了邪,妖孽是誰不言而喻,想也知曉此事是沖着他來的。
池夢鯉當機立斷,道:“桃枝,我身子不太舒服,腹中不知為何有些隐隐作痛。”
桃枝當即吓得‘啊’了一聲,慌亂間手足無措,道:“貴人,方太醫也被皇後叫去了,一時半刻許是不會回來了。”
池夢鯉心頭一驚。
方晏清是萬俟琅配給他的太醫,特許其住在美人閣偏殿,僅供他一人專用,沒曾想如今竟連方晏清也被叫去了。
他隐約有不好的預感,于是問道:“楊峰呢?楊峰又在何處?”
桃枝不知他為何這般大的反應,可還是道:“楊侍衛方才被皇後叫去問話了,說是皇後中邪,他興許有嫌疑。”
美人閣與坤甯宮相距甚遠,楊峰不曾離他半步,如何會有嫌疑?
池夢鯉隻覺大事不好,此事千真萬确是沖着他來的。
如今萬俟琅不在,皇後又将他身邊之人盡數調走,若非桃枝機靈一回,如今就連她也不在他的身邊。
果不其然,美人閣外腳步聲此起彼伏。
下一刻,陳福走進殿中,身後還帶着諸多宮人,其中不乏有服飾怪異之人,紛紛手持三清鈴和符咒,看起來頗有些吓人。
桃枝也被吓到了,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陳福笑嘻嘻地看着池夢鯉,道:“貴人,皇後娘娘中了邪術,如今頭疼難耐,無藥可醫,由欽天監夜觀天象,竟是危月燕沖月之象。”
“如今宮中隻有貴人懷有身孕,不難得知是貴人沖撞了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