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着江燦燦的地方,是一間古典漂亮的雅房,若不是青蛇指正,她是不會反應過來這是關押的地方。
透過門縫的間隙,龍瑤台看見江燦燦端坐在床上,除了腳上用一根鐵鍊捆着外,絲毫看不出被束縛的痕迹。
她還在那裡看書。
青蛇纏繞在她手上,使用高階符箓,帶着她穿越禁制,來到了房間内。
江燦燦被突然出現的龍瑤台吓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警惕地看向她:“你是誰?”
龍瑤台的身體和整張臉都被夜衣遮住,無法讓對方看清。
還是青蛇打破了這份沉寂:“我去幫你把看一下。”
然後從龍瑤台手上爬了下去。
江燦燦被封了法力,但若是有人攻擊她,她身上的鐵鍊會自動傳訊給長老和宗主。
所以她不怕。
“是我,琳琳。”片刻後,龍瑤台摘下了她的夜衣。
夜色掩映之下,一位脫俗清雅,俊美妖異悄然伫立。她的長發猶如瀑布般傾瀉,光澤宛若深海中搖曳的海藻。
她身着深邃藍色的短裳,勾勒出她纖細而蒼白的身姿,宛如月光下靜谧的幽蘭。雙臂與小腿上,細碎的鱗光閃爍,鋒利柔美。足踝上輕繞的金環,也許會在不經意間踏出輕盈步伐時,發出悅耳而清脆的叮當聲。
她緩緩前行,輕輕垂下眼簾,自如雲的秀發間,露出一隻醜陋、破碎的黑角——奇怪的是,它隻在左側,而右側卻沒有。
迎上江燦燦疑惑的神色,龍瑤台褪去了最後的僞裝——眼中的深黑退散,一抹金色從深處蕩漾開來。
這就是龍瑤台的本相。
“認出我了嗎?”
江燦燦點了點頭。
黑角、金眸、鱗臂。
在江燦燦過往接觸的人中,隻有一個符合條件。
“龍族的小姑娘,記得,你叫龍......龍什麼來着?”江燦燦想不起她的名字了,“不過,好像不重要了。”
江燦燦開始作出龍瑤台會出現在這裡的猜想,聲音淡定從容,貌似當年的背叛,隻是一場鏡花水月。
隻有龍瑤台放在心上而已。
她擡起頭,越過江燦燦的身體,看向她後面的月亮,月色彌漫,似乎有無數人影飛來。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她就說玄寂宗的人蠻厲害的。
這也難怪,江燦燦仍能那麼淡定地坐在這裡。
青蛇這廢物真是吃幹飯的。
來者居然是弓修,對方奮力引弓,成千上萬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襲來,美麗又壯觀。
不過是玄寂小輩,龍瑤台一個掃臂就将箭矢輕而易舉地毀滅,甚至手上還不會傳來什麼怪異的感覺。
可是她的心卻在止不住地顫抖。
因為兩百年前,正是如今日這一場的流星雨箭矢,浩浩蕩蕩地沖擊着她的心神,劈散的力影仿佛成了記憶碎片,過去如同潮水一般回漲重現。
——
兩百年前,龍海灣裡。
龍瑤台不知道她的母親是誰,自幼就跟着父親一起生活。
聽父親說,她的母親,是一位美麗堅韌的人類女子,他們跨越物種的愛驚天動地,最後有了龍瑤台這堪稱“奇迹”的半妖存在。
小時候的龍瑤台,是很相信父親給她創造出來的愛情童話的。
可是随着時間的流逝,她漸漸地就開始懷疑。
譬如,為什麼母親父親相愛,可是她卻從未見過母親,也未從其他龍族同伴裡聽過母親的名字。
譬如,龍族與人族不可孕育出子孫,可是“龍瑤台”卻還是出生了,這其中一定經曆了巨大的波折,甚至很可能涉及什麼“禁術”一類。為什麼如此艱難,還要将她生下來。
譬如父親偶爾醉酒後痛喊母親的姓名、譬如父親卧室裡滿地母親朦胧的畫像......
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告訴她愛情童話的虛假。
可是還沒等龍瑤台從父親那裡得知真相,父親就死了。
龍族子孫并不昌盛,若非如此,身為半妖的龍瑤台定不可能跟着龍族生活。可是自父親死後,原本在龍族内對龍瑤台的欺淩越來越嚴重,她實在受不了,把幾個總是欺負她的龍族揍了一遍後,逃了。
她逃到了父親與母親建下的一個深海洞穴,裡面有一些人類的書籍和秘法,她略微能看懂一些。這些東西也成了她無聊時消遣的玩意兒。
在這深海洞穴裡,也不是那麼安全的,經常有其他海族人想要争奪她的領地和秘法。所以,保護洞穴,打跑怪物,成了龍瑤台那段時間裡唯一有樂子的事情。
其實,龍瑤台也并沒有那麼看重這個洞穴。隻是,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守護這個地方外,還能做什麼。
在這空蕩廣闊的深海裡,她就像幽靈一樣的存在。
她沒有朋友,沒有理想,沒有在意的東西,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寄托。
她隻有空空蕩蕩的自由。
她就像深海裡的海水,浩瀚無垠,卻又空洞虛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