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聽語在車裡喊了他一聲,可他連頭也不回,就這麼一頭紮進了這漫天的大雨裡。
司機師傅看這情景,也不知道該不該開車,試探着問了一句:“小姐,還走嗎?”
“走吧,師傅。”時聽語收回視線,關上車窗,默默将傘收好。
時聽語趕到工作室的時候,孟硯舟正在前台門口等着她,見她進來,趕緊伸手接過她的雨傘。
“等很久了吧?”時聽語整理了一下頭發,問向孟硯舟。
“還好,本來也有工作要處理。”
他帶着時聽語直接上樓進了辦公室,從茶桌上倒了一杯剛剛泡好的茉莉花茶遞給她:“趁熱喝暖暖身子。”
“謝謝。”
孟硯舟拿出一份合同放到時聽語面前:“昨天我去跟他們台裡交涉,他們主任竟然還想保那個人,說是會讓她跟我們道歉,傷害已經存在道歉還有什麼意義。”
“那你想讓他們怎麼樣?”
“開除那個記者,我們的合同終止,而且對方要按照違約來賠償我們的損失,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昨天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會外傳。”
時聽語雖然現在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再對陸思恬逆來順受,可是還沒有到想要她丢了工作的地步。
“一定要開除她嗎?”她試探着問。
孟硯舟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敢置信:“聽聽,有些事不能心軟。”
“算了。”她不想再去想這些事情,“你看着處理吧。”
“好。”孟硯舟收起那份合同,“對了,今天早上明瀾集團的小宋總派秘書聯系過我,他想約你聊一聊合作的事情。”
“明瀾集團?”
孟硯舟點點頭:“我粗略百度了一下這家企業,董事長宋敬亭年輕的時候白手起家,創辦的企業到現在在宜淮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企業,是他的兒子宋思明找我們。”
以前時聽語隻跟藝廊或者拍賣行打過交道,直接跟商人談合作還是第一次。
“他有說要合作什麼嗎?”
“他秘書沒有詳細說,隻是說是他們小宋總以個人名義想跟我們見面聊一聊合作的事情。”孟硯舟也并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我隻說我們考慮一下回複,如果你不想跟他們打交道,我去回絕。”
“那就見見吧。”時聽語也知道國内不像國外,她想在這裡發展,有些事情她避不開,更何況見面才知道對方的意圖。
“行,那我來安排。”
孟硯舟欲言又止,明明時聽語跟他還像以前一樣,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總是感到很不安,好像她随時都會離開自己。
“你跟顧嘉珩......要一直這樣下去嗎?”他從來不覺得她留在顧嘉珩身邊是一個好的選擇。
她可以出于對他媽媽的愧疚一直待在他身邊,可什麼時候算結束,是要到顧嘉珩玩膩為止,還是要到時聽語自責到崩潰為止。
明明在巴黎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出現抑郁症的那些症狀,但現在才回來多久,而且每一次的發作都跟顧嘉珩脫不了關系。
孟硯舟是真的害怕,他害怕再一次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時聽語,更害怕見到永遠醒不過來的時聽語。
時聽語無奈笑了笑,垂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表帶:“我也不知道,我們倆之間,決定權從來不在我這裡。”
“他知道我不可能拒絕。”
這句話直捅孟硯舟的心底,他那麼護着的人,現在要眼睜睜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無可挽回的深淵。
“聽聽,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回去。”
時聽語搖了搖頭:“硯舟哥,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想解決掉所有的事情,結果是好是壞我都接受。”
孟硯舟緊張到一把握住了時聽語的手,他眼睛有些微紅,壓了壓自己的情緒才開口:“你别說胡話。”
“我就随口一說。”時聽語用另一手拍了拍他的手,“我們不是還有工作沒處理嗎?不說這些了。”
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再開口,有些事也不需要說的太明白,他們彼此之間都懂。
*
時聽語回來的時候并不早了,進門後聽着屋内沒有什麼聲響,還以為顧嘉珩已經睡下了。
她換好鞋,輕手輕腳地準備回卧室,走進客廳的時候突然看到顧嘉珩躺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上連個毯子都沒有蓋。
時聽語内心做了一番掙紮,最後還是不忍心看他睡在那裡挨凍,走回卧室拿了一件毛毯出來朝他走過去。
她将毯子輕輕蓋在顧嘉珩的身上,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目光恰好停留在他的臉上。他閉着眼躺在那裡,不像往常,沒有帶有任何一點的攻擊性。
說起來他們倆也算是同床共枕過,可是時聽語沒有哪一次能夠像現在一樣,能這樣安靜的看着他的臉。
情緒在心低作祟,她一時沒忍住,伸過手指輕觸上顧嘉珩的眉毛,他的眉依舊濃密的像用墨畫就,不像她。
小時候總聽老人們說眉毛清淡的人感情淡薄,她當初曾經以玩笑的口吻告訴顧嘉珩這件事,可他卻用無比認真的眼神看着她回應。
“那我們倆正好互補,而且等以後我們上了同一所大學,我可以天天給你畫眉。”
深情的人總是會被辜負,他們倆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會有好的結局。
一時的走神,時聽語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面前閉着眼的人猛然睜開了眼,她想要收回手卻一把被顧嘉珩抓住。
“我......我怕你睡在這裡着涼。”時聽語掙脫他收回手,連忙起身後退了兩步,“困了就回房間裡去睡吧。”
顧嘉珩緩了兩秒,用手撐着沙發有些艱難地坐起來,他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啞着嗓子開口:“你剛才是在觊觎我的美貌嗎?”
一句話直接讓時聽語的耳朵燒了起來,她眼神閃躲不知道該怎麼否認,丢下一句“我回房間了”轉身就要離開。
腿都還沒邁開就聽見自己身後傳來一陣悶聲,時聽語回頭,隻見顧嘉珩皺着眉一臉痛苦的神情。
他剛剛準備起身,可站起來後又覺得渾身無力栽回到沙發上,呼吸都比平常沉重了幾分。
時聽語快步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摸上他的額頭,很燙。
“你發燒了?”
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他推開時聽語的手:“淋着那麼大的雨回來,家裡又沒人給我熬姜湯,我難道是鐵打的身子?”
“對不起。”
時聽語的道歉脫口而出,可心裡卻覺得顧嘉珩這個人可真難伺候,傘明明是他硬塞給自己的,雨也是他要淋的,現在生病了反而來問她。
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時聽語也不沒他計較:“你還能自己走回卧室嗎?”
顧嘉珩搖頭。
行吧,反正她一個人是整不動他的,好在他們家的沙發也足夠寬敞。
她強行把顧嘉珩按倒在沙發上,拿着毯子給他蓋好:“我去給你找退燒藥,吃了你再睡。”
顧嘉珩一直盯着時聽語在他面前忙前忙後,在時聽語的監督下,他老老實實吃完藥,又被按着躺下的刹那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時聽語。”
不是幻覺,但又不那麼真實。
“你是在擔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