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澤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對着江竹野道:“明天我還要去其他地方審查,這裡絕對有問題,章石的态度問題太大了,還有那群工人——這裡的壯年勞動力都去哪兒了?”
回來一細想,章石終于發現了問題,為什麼這個村子裡都是老人兒童,很少有見到壯年村民?
一開始去裝模做樣的那一批裡,也隻有外圍都是壯年男女,就好像很害怕他發現這個問題一樣。
他忍不住繼續往下想,消失的壯年勞動力都去做什麼了?
近些日子送到青雲宗的物資,有些帶了隐蔽的神秘符号,有些則顯得質量低下難以使用——這個村子裡的人不會去幹什麼邪魔歪道的勾當了吧?!
還有那個小青年,被抽了兩鞭子都不敢叫出聲,這個章石到底扮演着怎麼樣的角色?
江竹野看着章石,一下又一下,笃笃笃敲擊着桌面。
從她的角度看,這一切都很怪異。
如果章石是真的想隐瞞,會做的這麼拙劣嗎?那青年的失态和章石的出現,太過巧合了。
要麼,他們是真的傻,要麼就是刻意這麼演一出戲,想引誘着常澤接着向下查。
江竹野摸了摸一直藏在袖袍裡的那封信,思緒跑的更遠:他們和寫信向自己求助的人是一夥兒的嗎?自己該怎麼和這裡的族群取得聯系?
是的——她選擇先來丹森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有兇獸族的人向她傳遞了信号。
如今看來,這裡并不簡單,恐怕那封信大有來頭,突然願意放自己出宗門的宋明昭大概也别有用心。
“師兄,我擔心接下來發現真相後,村民铤而走險威脅我們,先通知常院長吧。”江竹野道。
“好,這段時間你們多加小心,不要單獨行動。”
常澤剛準備坐下寫信,一陣“咿呀咿呀”的歌謠聲就傳進了窗棂,他打開窗戶望去,村落裡最大的空地上,人們升起了篝火,正在圍着一株鮮紅的山鬼謠跳着大神舞。
篝火上方好像架着祭台,不知在炙烤些什麼,地上蔓延着火光,潮濕的泥土裡碾碎着樹葉,高懸的月夜回蕩着和聲悠長的歌謠。
男人們敲着銅鑼,女人們穿着長裙,腳踝上懸挂着銅鈴,随着鼓點和歌聲一搖一晃,月光和火光交雜出安甯的顔色,在他們背後落下可怖的影子。
大神舞,請神上身,請求山神庇佑我族福澤萬代。
江竹野沒有見過這個舞種,覺得村民們的肢體其實很僵硬,唱着古老的歌謠,對着這長相奇特的植株搖頭晃腦,又在不經意間踩着奇怪的韻律。
這是丹森獨有的祭祀儀式,他們古時以打獵為生,其中野豬是他們的重要食物來源,而山鬼謠則通常生長在野豬的居住地。
他們在出發打獵前會朝着山鬼謠做祈禱,希望能夠準确的找到野豬的巢穴。
明日他們确實要接着考察丹森的狩獵工程,按照慣例村民确實要舉行這種祭祀儀式,據說方才還有人來邀請衆宗門弟子一同參與,但是被常澤給拒絕了。
這時候在房屋裡聽着這沙啞沉重的歌謠,總覺得有些瘆人。
就在這時,常澤卻好像突然接到了什麼消息,他臉色一沉,不由得罵了起來:“那兩個姓吳的腦袋抽了要現在進入秘境,師妹你不要慌張,我先去攔他們!”
江竹野沒作聲,現在自己的隊員在裡屋休整,如果常澤離開的話,她就能趁現在去同白天的小青年取得聯系。
這麼想着,待常澤沒了聲音後,她踏出房廊,向着篝火走去。
一步,兩步,離這篝火越近,面頰上的熱度就越發明顯,這群人在努力揮舞着肢體跳躍扭動着,整體的氣氛卻顯得濃重而哀沉。
她們好像真的在潛心祈禱,但是打獵前,不應該是跳些鼓舞人心的舞蹈嗎?
江竹野突然覺得,也許這些舞蹈不是為了打獵,而是為了那些消失的中年勞動力,這些人在擔心他們的性命,卻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飄渺無依的鬼神一事上。
江竹野走進了黑暗觀察,等她們跳得差不多了,才現出身來,一眨不眨地望着白天的小青年。
這小青年一改白天畏畏縮縮的模樣,一臉嚴肅地帶領着大家誤導,嘴裡念念有詞。
看到江竹野的出現,他一點兒都不驚訝,反倒是對着衆人施了個手勢。
下一秒,烏泱泱的人群跪倒在地——準确地說是腿一軟就這麼砸在了地上,她們眼含熱淚,對着江竹野七嘴八舌喊着“少主您終于回來了!”“少主族裡出事了!”
江竹野愣住了。
時間回轉至白天,那時江竹野對着陽光展開了雪白的絹布,絹布上,一道巨大的狼爪印記橫亘其上。
它是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