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冰冷的黑色機械忽然變得可愛起來。

鏡頭閃過一瞬彩色的流光，那笑容張揚而熱情，淺棕色的發梢擦過線條流暢的耳廓，笑靥側轉，耳邊一點閃閃發亮的黑曜石，忽然便撞入正軟得如白雲似的心裡。

“周老師，這張照片回頭發給您。”

周遙川的睫毛微微垂下，尚未從思考中醒來，淡淡“嗯”了一聲。

心跳驟然飙升，咚咚跳着，震得胸口發漲，頭腦發暈，讓人微微走神時，卻仍舊回味着方才的容顔。

最為點睛之筆的偏偏是那枚耳釘。

明明是黑色的，卻能映射出五彩斑斓，襯得那個人也充滿了色彩與生機。

暗色帶來的神秘感同樣讓沈逝水變得更加吸引人。

出于禮貌，他還沒有仔細地觀察過沈逝水的樣貌，從昨天到今天。

無人機忽然從頭頂飛過，發出嗡嗡的聲響。

周遙川擡頭去看，沈逝水舉起相機，咔嚓，和無人機互相拍了張照片，随即揮舞起手臂。

“我偶遇周老師啦！”沈逝水向無人機宣告。

遙控無人機的方向傳來笑聲。

“這段非得給他剪進去！這什麼人生夙願達成狂歡瞬間！”馬亮嘀嘀咕咕。

等回到車上，沈逝水還抱着手裡的相機不肯撒手。

“對了，方便加個好友嗎？剛剛給大家拍了幾張照片。”周遙川摸出手機。

“好！！！”

沈逝水強烈的應答仿佛自帶感歎号。

周遙川低頭加上好友，把照片發過去，随後放下手機，準備出發。

沈逝水靠在椅背上，握着手機和相機，仍然回味着剛才的那個瞬間。

周老師真是天然的模特！

後面的旅程中必須要給周老師拍出一本相冊來。沈逝水這麼想着，視線不由得飄向目視前方的周遙川。

“周老師出來這麼遠，是為了什麼呢？”

沈逝水的聲音稍微壓低了些，他觀察到周遙川的神情毫無變化，睫毛微微閃動。

“為了自己。”

“能為自己做出選擇，挺好的。”沈逝水歎口氣，“為别人活着，倒不如過好自己的日子。”

周遙川偏了偏頭，“暗潮老師是為自己才選擇做攝影師麼？”

沈逝水的指尖摩挲着相機的表面，“算是吧，為了……讓自己收斂一些。”

“收斂得有點多了。”

沈逝水往後坐，笑出聲，“你問他們，我平時有這麼收斂？還是想給周老師留個好印象，畢竟……周老師是知音啊。”

“折煞我了。”周遙川輕踩油門。

知音這個詞很重。

雖然沈逝水沒說到底哪裡知音，但他能感覺出來，兩個人之間必然存在着若即若離的聯系。

最起碼也是最初的粉絲，他熟悉自己過去發布的文章。

過了半晌周遙川再次開口。

“在我面前，還是做真實的自己比較好。我不是會窺探他人的人，也不會幹擾任何人成為獨特的個體。所以……不用拘束。”

沈逝水輕輕舒了口氣。

“當我知道周老師并沒有因為奔現而塌房，我真的很開心。我粉到了一個值得的博主，還親自見到了他，和他握了手，坐一輛車，還是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夢是幻覺，而我是真實的。”周遙川輕笑，“但真實的我是什麼樣子，恐怕連我自己都搞不明白。”

沈逝水認真地看着他，張了張嘴，分明是想說，眼前的他就是真實的。

“我想做生命的終身課題，我需要邁開步子，我知道我要走很多的目的地，去發現去體會，去消弭去和解。我還沒能成為了解生命的人，也沒有成為珍惜生命的自己。”

興許是話題有些沉重，周遙川話鋒一轉。

“北疆轉完之後我就要離開新疆了，我打算往東，去沙漠。你們呢？”

“周老師去哪，我就去哪。”沈逝水彎彎眉毛，“老浪那邊我會去勸……是甘肅、甯夏的沙漠？”

“沙漠在他們中間，位置是在内蒙的阿拉善盟。我在南疆見到了沙漠，一個人的時候會有些後怕。如果你們願意一起……那樣最好。”

這算是邀約嗎？沈逝水略為興奮地坐直些，連聲答應。

想不到周老師是在害怕，甚至還告訴他自己在怕。他既有些高興周遙川不那他當外人，又有點擔心——既然害怕，為什麼還想去？

是要面對生命的禁區，還是面對這份恐懼？

不管怎麼說，人都來了，總得完成周老師的願望。

沈逝水給馬亮發消息，小小地預告一下。

“我剛說這集要叫《疆域遼闊》！多棒的名字和新疆天造地設！還要去内蒙的沙漠就自己改，我起名困難症！”

又是馬亮為金主老闆感到抓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