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更多的櫻花瓣從我們之間飄落。
在這一刻,我忘記了父親對"适當曲目"的要求,忘記了作為早乙女家二小姐應該保持的矜持,甚至忘記了我們之間那些未說出口的家族期待。我隻是點了點頭,說:"我很願意。"
遠處傳來初穗呼喚奈緒子的聲音,忍誠迅速收好琴盒,向我微微鞠躬:"那麼,明天放學後音樂教室見。"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抱緊樂譜夾,感覺心髒在胸腔裡跳得厲害。櫻花依舊在飄落,但此刻我的世界裡隻剩下那行鉛筆寫的小字,和明天放學後的約定。
回到社團大樓時,茶道部的活動已經開始了。和室裡彌漫着新茶的清香,六名部員跪坐在榻榻米上,安靜地觀看奈緒子演示點茶手法。
她穿着淡紫色的和服,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優雅。看到我遲到,她隻是挑了挑眉,然後示意我坐到她身邊的空位上。
"初穗說你有'重要公務'?"她小聲問道,遞給我一杯剛打好的抹茶。
我抿了一口,苦澀的茶香在口中蔓延:"算是吧。"
奈緒子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追問。她的目光掃過我放在膝上的樂譜,嘴角浮現出一絲了然的微笑。作為茶道世家的大小姐,奈緒子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敏銳觀察力。
"這位是今天新加入的成員,清水葵同學。"奈緒子向在座的人介紹道。坐在角落裡的女孩向我們鞠躬,她穿着合身的校服,黑發用一支精緻的發簪挽起,确實如初穗所說帶着京都人特有的優雅氣質。
"請多指教。"清水的聲音輕柔得像春風。
茶道部的活動平靜地進行着。我一邊按照步驟準備自己的抹茶,一邊忍不住偷瞄放在一旁的樂譜。
忍誠的筆迹工整有力,每個音符旁邊都标注了細緻的指法和強弱變化。在第二頁的空白處,他還畫了一朵小小的櫻花。
"咲夜,你的茶打得太急了。"奈緒子突然提醒道。我低頭一看,自己的抹茶上浮着一層粗糙的泡沫,完全沒有應有的細膩質感。
"抱歉,我走神了。"
奈緒子歎了口氣:"是為了音樂比賽的事吧?聽說今年四楓院學長也會參加。"
我的手一抖,茶筅差點掉進碗裡。奈緒子裝作沒注意到我的失态,繼續道:"不過今年改成二重奏形式了,你知道嗎?"
"二重奏?"我猛地擡頭,"可是通知上明明寫着..."
"昨天剛改的。"奈緒子若無其事地啜飲自己的茶,"學生會臨時決定的。好像是四楓院學長提出的建議。"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所以忍誠早就知道比賽形式會改變?所以他邀請我合奏不隻是...
"咲夜!你的茶溢出來了!"初穗的驚呼把我拉回現實。我手忙腳亂地放下茶碗,抹茶已經流到了榻榻米上。奈緒子迅速遞來抹布,而清水葵則默默幫我扶正了歪倒的茶碗。
"對不起,我..."
"戀愛中的少女啊。"初穗搖頭晃腦地說,被奈緒子用扇子輕輕敲了下腦袋。
活動結束後,初穗非要拉着我去看新開的校園咖啡館。走在櫻花紛飛的校園小路上,她喋喋不休地講着聽來的八卦。
"所以你真的要和四楓院學長一起演奏?"初穗突然停下腳步,眼睛閃閃發亮,"你知道全校有多少女生羨慕你嗎?"
"隻是音樂比賽而已。"我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且不一定..."
"得了吧!"初穗誇張地揮舞着手臂,"他特意為你改編曲子诶!還寫了'緻S.S.'!這簡直像是——"
"像是普通同學之間的正常合作。"我打斷她,但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咖啡館裡彌漫着咖啡豆和甜點的香氣。我們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正好能看到音樂樓的方向。初穗點了巧克力蛋糕和奶茶,我隻要了一杯熱檸檬茶。
"說真的,"初穗突然正經起來,用叉子戳着蛋糕,"你覺得四楓院學長怎麼樣?"
我攪動着杯中的檸檬片,思考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忍誠作為學生會長,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完美的存在——成績優異,舉止得體,出身名門卻不傲慢。但在我記憶裡,最鮮明的卻是他在音樂教室裡獨自練習到深夜的身影,是他在櫻花樹下閉眼拉琴時睫毛投下的陰影。
"他很...專注。"我最終說道,"對音樂。"
初穗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你的評價?天啊,咲夜,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十六歲。"
我笑了笑沒有反駁。窗外的櫻花仍在飄落,我想起忍誠說過音樂教室的窗戶是反光的。那麼,他是否也曾像我一樣,透過窗戶默默注視着對方的身影?
回到家中,我徑直走向琴房。母親在插花,父親還沒從議會回來。琴房的窗戶開着,微風吹動窗簾,帶來庭院裡晚櫻的香氣。我打開忍誠給的樂譜,将它放在譜架上,然後開始練習鋼琴部分。
德彪西的《月光》原本是為獨奏鋼琴創作的,但忍誠的小提琴改編不僅沒有破壞原曲的意境,反而增添了一絲流動的憂傷。我的手指在琴鍵上滑動,想象着小提琴的旋律如何與鋼琴交織在一起。
練習到第三遍時,我注意到樂譜最後一頁用鉛筆寫着一個小小的地址和時間:周六下午三點,青山音樂廳,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協奏曲。
這是...邀請嗎?
我輕輕撫過那行字迹,心跳再次加速。窗外,暮色中的櫻花樹輕輕搖曳,仿佛在回應我心中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