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鐵甲與馬蹄的聲音越傳越近，秦桑心裡說不出的激動，激動之餘又有些心虛，若路遙那厮不配合，怕是容易被人給拆穿。

會戰的雙方也都愣住。

吳芳臉色難看地揮手示意，屠殺的武士們停了下來，紛紛望向坡下。

然而伴随一聲長長的鷹唳，率先露面之人秦桑卻有些眼熟。

不是面熟，是他們統一的服裝，兩日前才見過。

那莊重肅穆的黑色，鑲嵌墨綠的袍邊，袖口兩片清風樣式的繡紋，是往栎縣去的那隊豪華車馬。

他們為何出現在此處？

秦桑再看謝歲安，謝歲安不知何時已經竄到她身後将其一把打橫抱起。

那邊，鎏金馬鞍玉蹀辔，駿馬富貴仰首打着響啼，禦馬之人無視周遭，禦着油光水滑的大馬緩步穿過人群，徑直走到謝歲安與秦桑的面前，勒缰下馬，單膝跪拜，一氣呵成——

“二公子恕罪，救援來遲。”

秦桑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就是謝歲安令蒼鷹去找的援兵。

謝歲安：“不遲，來得挺快的，正正好，沈确，把那些不要臉的給我拿下！”

為首之人叫沈确，是丞相府私衛，他一張長臉線條分明，鷹鈎鼻，劍眉英挺，眼神犀利，叫人望之生畏。

他帶着衆人起身，卻道：“此時用不着我們。”說着側身，讓謝歲安看跟着他們一起趕來的軍隊。

謝歲安微微眯眼。

浩浩蕩蕩趕來的當然不止這幾個侍衛，而是一支正規軍。

吳員外已經臉色黑沉如喪考妣，再無方才的從容與高傲，他轉身想逃，卻被坡下整齊列陣的軍隊攔了個結結實實。

被謝歲安抱在懷中的秦桑道：“衢州府鎮兵。”

謝歲安無語，但他現在無暇他顧，對沈确道：“帶凝神丹了嗎？”

“帶了。”沈确從懷中掏出一隻藥瓶。

“跟我來。”

謝歲安抱着秦桑走到方才栖身的那棵樹下，讓人靠着樹樁後，拿過藥瓶倒出兩粒分别吃了，才道：“你們找到爺爺要找的人了？”

沈确看着兩人，一時沒開口，謝歲安回頭看他時，他卻忽然再次單膝跪地抱拳道：“敢問姑娘，是否臨水街秦家三小姐，秦桑？”

秦桑：“……我是。”

沈确再拱手道：“在下沈确，京都右丞相府侍衛，奉相爺之命，帶姑娘回京都認親。”

秦桑：“……”

果然。

原是來接她的。

而她瞎蒙亂猜的這位“路遙”路公子，果真是相府的貴公子。

謝歲安心頭一沉，眉頭緊鎖，若說之前懷疑秦桑便是蘇蘊兒是覺得有幾分面熟，可這幾日相處，他其實早已打消這個念頭，盼着她不是，盼着她隻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子。

不知謝歲安給她吃的是什麼仙丹，方才銳痛難忍的肩膀此刻似乎麻木了，她朝沈确鄭重回了個禮：“辛苦侍衛大哥了，隻是眼下還有些麻煩，我要回栎縣，收拾一下并與祖母告别，才能随您上京。”

沈确颔首：“自當如此。”

見兩人話畢，沉默的間隙裡，謝歲安終于有空來認親：“所以你記得自己的身份？”

“……”秦桑一時語塞。怎麼說呢，記得是記得，但對原主的那些記憶都是走馬觀花，許多細節确實不太清楚。

譬如，她就不認得眼前這位長大後的發小。

謝公子：“那你記得我嗎？”

秦桑瞪着一雙真誠的明亮的黑眸：“你跟我認識？”

他被氣笑了，不知道對方是真不記得自己了，還是特意耍他玩兒。

不過沈确适時插話道：“二公子，相爺也命我們将您帶回京。”

謝歲安冷笑不語。

秦桑不知他在氣什麼，卻也知道氣氛不太對，笑着道：“好巧，我本是随便一猜，沒想到還真的猜對了，你果真是相爺家的小公子。”

謝歲安随手捏起一塊土，揉碎了，點點頭：“行，反正你要跟我一起回京都，這筆帳我們将來慢慢算！”

“算什麼賬啊？！啊對，你是幫了我，是我欠你的，”秦桑笑得一臉讨好，“我恩怨分明，合該算算。”

謝歲安再次無語，面對這樣一張臉，任誰也真心氣不起來的。

這時，除了沈确一行侍衛，衢州府的鎮兵将軍已經押解了吳員外與王通判，繳了在場武士的兵械。

鎮兵将軍大踏步走上前來，居高臨下沖着謝歲安抱拳道：“這位便是謝相爺家的小公子吧，真是年輕有為，一來就幫本府破出一樁驚天大案，實在是後生可畏，相爺後繼有人了。”

謝歲安也拱拱手，斂了神色肅容有禮道：“将軍客氣，隻是湊巧經過此地，險些被你們那位首富吳員外給埋在這兒，不得已才向将軍求助。将軍出兵神速，看得出您治軍有方，回去之後定會如實向爺爺禀報，好好感謝将軍的救命之恩！”

将軍再次拱了拱手，語氣更為溫和：“公子客氣，鋤奸鎮匪乃我司職責所在，我看小公子似乎受傷不輕，我帶了軍醫，這便叫來為公子診治。”說完對沈确颔首，轉身大踏步走了。

秦桑忙小聲提醒謝歲安：“那位王通判是帶兵圍剿奸賊的，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