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語,他有些不耐,“怎麼,不舍得?”
“我答應你。”
池厭愣在原地。
她、她竟答應了。
咚、咚、咚……
躁動的胸口震得耳膜生疼,他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唇,将臉掩在陰暗處,額發垂落。
透過發絲縫隙看去,江青瑤神色堅毅,紫色衣袍在風雪中獵獵作響,似一柄發光神劍,沒入他早已腐爛的軀體。
一顆肮髒陰暗的心被照得無所遁形。
他渾身一顫,瞳色由黑轉為金色豎瞳,興奮地凝聚成線,見她眼神投來。
慌忙低頭。
裴慈半信半疑道:“你如何保證?”
江青瑤摸向放暗袋,想拿出歸元丹,指尖突然頓住。細繩竟然被割斷了,丹藥也不翼而飛。
怎麼可能,自出門那刻,她一直都将歸元丹帶在身上,未有半刻松懈。
除了……出門時雲蘿與她擦肩而過。
她心道不妙。
一道嗤笑傳來,裴慈朝她步步逼近,“拿不出丹藥還敢來上弦峰,真是笑話。”
“不過,你想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要什麼?”
“我這腿上的蠱毒,拜你師父長孫茂所賜,多年前我與他決鬥,他個陰險狡詐之輩竟在背後陰我。”
“隻要你替我解了這毒,我便放過他。”裴慈頓了頓,将她手中的丹藥奪去,“這轉靈丹可暫緩七日,七日後若交不成解蠱之法。”
“後果自負。”
彼時,裴慈腰間傳訊的玉簡亮起,他掃了眼,袍袖甩出勁風,消失在風雪中。
一時間,偌大的戒堂中,隻于兩道黑影立于雪地中。
池厭透過淩亂發絲偷看她,心跳不由加快,一股邪氣從體内湧現。刹那間,身上的鱗片似活了過來。
他蜷縮成一團,顫抖着捂住臉。
黑色鱗甲在月光下泛起冷光,他喘息聲粗重,像頭哀嚎嗚咽的野獸。
江青瑤渾然不覺,朝他靠近。
“别過來。”他慌亂地抱腿。
腳步聲未間斷,一步步踏在他心尖上,像緻命的繩索,隻要栓住,他滿身傷痛都會暴露無遺。
雪地裡,他似看見一個扭曲的倒影,長出豎瞳、鱗片、尖牙,化成猙獰可怖的怪物。
她定會厭棄他。
江青瑤也忐忑不安,一是不确定他如今實力,二是不确定他是否還記得她。
她揮劍斬斷四周鐵鍊,重物落地與清冷的女聲一同灌入耳中。
“道友,你無事吧。”
池厭被這聲道友給叫懵了。
清冷的月光下,江青瑤逆光走來,周身鍍上層柔和銀邊。呼嘯的風雪停滞,燥熱逐漸平緩,鱗片消失。
池厭看得清楚,那澄澈的眼底沒有半分厭惡,隻有關切,還有淡淡地懼意,似在試探。
他垂眸看向地上的死蛇,她之前叫小黑時,可不是用的這種語氣,得體又疏離。
令人心生厭惡。
“你可知,那老東西會為何放你一馬。”他眯眼,蛇似的鎖住她發抖的唇瓣,喉結上下滾動。
見她不解,他笑了,“你身上的返照符,與我相連,七日後若無解蠱之法,與我同知同感。”
“死傷共通。”
江青瑤隻是靜靜看他。
他皮膚病白,額前滲血,犀利的眸子半掩在黑發下,嘴角勾起的弧度帶着淡淡陰氣。
說實話,池厭這模樣,她真分不清是人是鬼。既然事情到了這步,無論裴慈有沒有在身上下符咒,她都無路可退。
江青瑤壯着膽問。
“那你可知道。”
“我是誰?”
“嘩啦啦……”
下一瞬,池厭欺身上前,染血的手撐在她耳側石柱上。
妖異俊美的臉驟然放大,睫毛投下的陰影裡,瞳孔縮成一道細線。
她呼吸滞住,被攝人的美貌晃了神。
撲通撲通……
一冷一熱的呼吸在雪中交纏,血紅滲進淡紫色的衣袍中,白色發帶倒飛,恰好遮住一雙濕冷粘膩的蛇眸。
池厭湊近幾分,雪星子劃過凸起的喉結,打到玉白的鎖骨上,綴着點點淡粉。
鼻腔擠出一字,“嗯。”
“當然知道。”混着腥氣的吐息掃過她耳邊,像淬了毒。
“你姓江。”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