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藏着細微的詫異,顯然沒料到溫如許會獨自一人前來,但并沒有多問,隻是輕聲補充道:“本該好好招待您的,但考慮到您舟車勞頓,時間也不早了,今晚就不多打擾了。我叫林珊,是這次獎學金主辦方的接待負責人,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時聯系我。”
溫如許接過房卡,颔首緻謝,聲音溫和:“辛苦您了。”
林珊引着她走向電梯,一邊簡要說明:“明天上午九點,我們會從酒店出發,上午走兩所中學,下午還有一所師範學院,行程稍微有點趕,但車輛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今晚請您安心休息。”
溫如許點頭,神情淡然從容,既不過分親近,也不過分疏離。
簡單寒暄後,電梯門打開,酒店工作人員推着行李一同送到房間門口。
套房安靜寬敞,暖色調的燈光籠罩着整個空間,木質的香薰味撲面而來,讓緊繃的神經舒緩了些。溫如許關好門,換上室内拖鞋,将行李打開,熟練地整理起随身物品。
收拾完畢,她拿出手機,原本想順着先前群聊沒說完的話題報個平安。但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十二點多了。
她想到,夏知意身體狀态不好,這個點多半已經睡了,群消息如果跳動,很容易吵醒她。
思索片刻,溫如許打開了與溫燦燦和沈曼青的私人聊天界面,分别發了一條簡單的信息:【我到了。】
幾秒後,沈曼青回了消息,溫燦燦那邊卻毫無動靜。
溫如許皺了皺眉,撥了個語音通話,無人接聽。
以溫燦燦夜貓子的作息,這種時間本不該睡着才對。
想到溫燦燦說的話,以及最近她的奇怪行徑,略作猶豫,她又給蘇宏才發了條微信:【伯父,燦燦睡了嗎?給她發消息沒回。】
然而,短時間内依舊沒有得到回複。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溫如許神色平靜地放下手機,準備先進浴室洗個澡。
就在她要轉身的刹那,群聊消息彈了出來,像是專門掐着點發過來的:【溫老師到了嗎?】
是夏知意。
溫如許微微一怔,心口像是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拍了一下。
她稍稍停了幾秒,才緩緩點開夏知意的頭像,進入私聊界面:【到了,剛安頓好。怎麼還沒睡?】
【我看到一張機場路透圖了,怕你一個人太晚到,想确認一下。】
短短一句,帶着一種笨拙但真誠的關心。
一種陌生的細軟情緒像潮水一樣,從溫如許胸口緩緩漫開,她一時間竟不知怎麼回複。
被人主動牽挂,對溫如許來說是件很新奇的事。
當然,并不是說沒有人關心挂念她。
她有粉絲,有合作夥伴,她是被鏡頭追逐的焦點,是被陌生人熱烈愛慕的對象,她有着一切表面上光鮮的關注。
但那些關心,卻始終隔着點什麼,即便是親情和友情,也有着一層溫和而不可逾越的隔膜。
她和父母,一個月也未必通一次電話,跟沈曼青則更像是并肩作戰的戰友,從不互相傾訴軟弱。
溫如許早就習慣了這種帶着禮貌邊界的親近,她也明白,這部分是自己的選擇,她太過封閉,從不真正允許别人靠近。
但夏知意不同,她就這樣誤打誤撞地闖進她的世界,沒有算計,沒有精細的情感籌碼,隻帶着一點近乎笨拙的真心,試探又執拗地靠近。
像是有人在她不設防的背後,輕輕拉了拉衣角,很輕,卻讓人無法假裝無知無覺。
溫如許輕輕歎了口氣。
也許是見她遲遲沒有回應,夏知意又發來兩條消息:
【很晚啦,溫老師早點休息。】
【晚安。(不用回我)】
那句括号裡的附言,帶着體貼的分寸感,像極了一隻小動物,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她偶然給予的溫度,又害怕自己冒犯得太過。
溫如許垂眼盯着屏幕,神色晦暗不明。
她放下手機,走向陽台。
整座城市像一座漂浮在濃霧裡的孤島,燈火散落成一片模糊的光。
她靜靜站着,目光落在遠處無聲的街景上,手指無意識地扣着陽台扶手,輕輕吐出一口氣。
心裡那點悄然浮起的悸動,被她一寸寸壓了下去。
溫如許收斂起眼底的情緒,眉眼間重新覆上慣常的寡淡與清冷。
也許是年歲漸長,人總會不自覺變得軟弱些,才會被這樣稀松平常的小事觸動。
許久,她在心底漠然地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時的軟弱,不足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