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伊嘉也是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沒松手，像被開水燙了的貝殼似的，瞬間張開手。

真是喝多了，思維動作都有點遲緩。

視線下移，她看到男人被扯得有些皺痕的領帶，還有明顯松了的襯衫領口。

江伊嘉臉色一赧，撥了下頭發，“…對不起啊。”

“沒事。”

梁家逸低頭看了眼她的鞋，白皙的腳背露在外面，裙子的長度在膝蓋附近，小腿筆直修長。

他很快便移開目光，剛扶她胳膊的那隻手也紳士地收回去，平聲提醒：“小心一點，地上滑。”

說着，擡手整理被扯亂的領帶和襯衫。

江伊嘉又看了眼鏡子，不太自然地摸了下耳朵，先一步出了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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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江老爺子好像還未盡興，送走江家一衆人後，拉着梁家逸去書房喝茶賞畫。

周惠甯也沒走，江伊嘉自然是陪着媽媽，沒跟那兩個男人一起去。

江濟康文化程度不算高，當年是從部隊退伍後才開始經商，年輕時趕上好時代，一直走南闖北，也沒什麼心思培養讀書、賞花這類的風雅愛好。

近些年得了閑，又受身邊老朋友的影響，才喜歡上這些水墨古玩一類的，去各種拍賣會上弄回來一屋子收藏品。

江家年輕人都對這些沒興趣，江濟康也沒想到，梁家逸倒是能跟他談論一二。

甚至比他懂得還多，畫作筆法、古董品相、收藏價值，都能聊幾句。

江濟康對這個孫女婿更是滿意，帶着他看到收藏品，讓傭人添了茶，叫他坐在會客用的沙發椅上。

“家逸，你父母是教什麼專業的？”

梁家逸放下茶杯，回答：“父親是研究中國古代文學，母親是世界史。”

江濟康點點頭，笑說：“書香門第啊。”

“最近跟伊嘉相處的還好吧？這姑娘從小嬌生慣養的，平時小毛病是有點多，但心眼好，結婚之後還得你多擔待。”

梁家逸應得滴水不漏，禮貌道：“談不上‘擔待’，伊嘉性格很好。”

“她這孩子就看着乖，其實鬼主意多着呢，以後就知道了。”

江濟康停頓須臾，歎一聲氣：“伊嘉她爸走得早，她媽媽今天你也見了，跟她不是很親。她家裡的情況你也了解過，我現在一把年紀了，現在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孫女。這婚事定的是有點倉促，但往後日子就是你們自己的，你們都還年輕，以後遇上什麼事，都互相照應。”

梁家逸鄭重地點頭：“江爺爺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

“當然放心你，不然也不會定下這樁婚事。”

江濟康神色緩和了些，半開玩笑的語氣：“但以後也不要太慣着她。你比她大幾歲，性格也比她穩重得多，她有什麼做的不對的你就隻管說，别事事都讓着她。”

梁家逸未言語，動作慢條斯理地給江濟康添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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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甯明早的飛機回京市，江伊嘉跟她說了會兒話，就把人送了出門。

她正在房間裡無所事事的時候，房門被敲響。

聽到她爺爺的聲音。

“伊嘉，送送家逸。”

“哦，來了。”

就像小時候那場飯局上兩家長輩說的，他們倆這名字取的還真挺順。

江伊嘉在梳妝台前照了下鏡子，過去扭開房門。

夜色漸沉，江家老宅外面有一片很大的院子。

近幾年老爺子也有空打理，到處種着花花草草什麼的，帶着濕氣的風吹過來，還能聽到吱吱的蟲鳴聲。

家裡其餘親戚都回去了，這會兒院子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梁家逸走在她身邊，似是照顧她穿着高跟鞋，步伐放慢了些。

江伊嘉随口問：“你什麼時候回港島？”

梁家逸嗓音清淡道：“明天。”

“是還有其他什麼事嗎？”

他以為她還有其他安排。

江伊嘉：“…沒。”

這天好像完全聊不下去的樣子，她相信他之前從沒交過女朋友了，典型的直男聊天方式。

空氣再度陷入寂靜。

這種時候，就顯得她家院子特别大，距離院門前停車的位置還有好長一段。

江伊嘉喝多酒的最明顯症狀就是話多。

今晚隻是微醺，她尚且能控制，沒到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程度，但有點忍不了這樣沉默的氣氛。

江伊嘉順着剛才的思路，又開口：“對了，你之前為什麼沒談過戀愛？”

梁家逸偏頭，看她一眼，簡短道：“沒時間，也沒必要。”

“……”

但很難得的，梁家逸也能禮尚往來抛出一個問題。

“你呢。”

“我也沒啊…”

江伊嘉腦袋輕飄飄的，端莊的大家閨秀架子有點繃不住，脫口而出說了大實話。

“我看不上别人。”

話說出口，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回答可能有歧義。

她的重點在“看不上”三個字，但也可能被聽者誤認為重點是“别人”。

江伊嘉皺了皺眉，轉頭，正好對上男人的目光。

她立刻把頭扭回去，下意識想解釋：“也不是…”

也不是看不上别人，就看上你這個意思。

但這麼說似乎更不對。

江伊嘉放棄了。

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覺得跟人聊個天居然可以這麼艱難。

好在，已經到了院門前停車的位置。

梁家逸也沒有要追問的意思，又或許，對她根本就不好奇。

司機從那輛黑色賓利的駕駛位出來，幫他拉開後排的車門。

簡單告了個别，江伊嘉如釋重負般輕呼出一口氣，禮貌目送這位性冷淡未婚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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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就是上學的時候我完全不會認識的那一類人了！根本沒法聊天，人特别悶，話特别少，臉上就好像寫着‘在忙，無事勿擾’幾個大字！”

隔天早上起床，吳思婕和茶茶在群裡發起通話，問她飯局的情況，江伊嘉如是回答。

吳思婕笑說：“那不是正好嗎，來港島之後你也忙，你們就各忙各的，平時誰都别打擾誰。”

“對啊。”

江伊嘉趴在枕頭上，“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以後就這麼湊合過吧。”

此時茶茶提了個很尖銳的問題。

“但你們是結婚欸，又不是拼租，你搬來港島跟他住一起之後，夫妻生活總得有吧？”

坦白說，婚事定下後，江伊嘉還從來沒想到過這個問題。

就算是前幾天晚上看台灣某粉紅色小網站，也不曾代入過她這位活生生的未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