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他每次吃都會壞肚子的那家東北式過橋米線、一家五金店和一家菜鳥驿站,轉出小區門口,他走進了那個亮着燈的24小時自動取款機前。
插入卡,他看着裡邊有點像ps上去的數字發了會兒呆,然後抿唇輸入了一個數。
機器運行起來“嘩啦啦”響,之前他取一百塊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聲音,每次都給他一種自己要取到巨款的錯覺。
機器聲停止,出鈔口打開,吐出了一打鈔票。
兩萬,取款上限。
現在他有錢了,是高級人類了,不用再害怕小餅幹了,不用再被白眼了,他要去……
他将卡和那兩萬塊裝進口袋,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他要去揮霍!
十幾分鐘後,車停在一家KTV門口,門臉富麗堂皇,充斥着有錢的奢靡味道。
清涼的夜燈吹過衣角,葉滿指尖有點發涼,擡頭看了看那閃爍的金牌匾,揣着那兩萬塊錢,昂頭走了進去。
獨立包廂裡,燈光昏暗,牆壁上屏幕放着MV,當下正火的網絡歌曲作為背景音循環播放。
經理訓練有素地站在門口,拍拍手,門打開,門口的男人一個接一個走了進來。
都穿着時尚,頭發遮到眉毛下邊,長得都還行,面嫩得像一群大學生,偶爾見幾個看起來年長一點的,估計也沒葉滿歲數大。
偌大包房,長長沙發上,就他一個人。
他倚靠着靠背,手上捏着一杯酒裝樣子,臉上不動聲色,假裝自己這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兒,都别想忽悠他。
他打量那些人的時候,那十幾個男模也在看葉滿,或是高傲的,微擡着下巴,連看葉滿一下都勉強、或是活潑可愛的,沖着葉滿笑,還有腼腆的,不太好意思擡頭。
葉滿心髒砰砰跳,不想讓人看出他的緊張,擡手指了三個,淡淡說:“他們三個。”
經理笑眯眯應聲,指的那仨留下了,剩下的很快撤出。
包間門關上,葉滿更加緊張,他一聲沒吭,擡手将杯子裡的酒灌進嘴裡。
那留下的仨人等不到他說話,自己開始動了。
那個活潑開朗長了張娃娃臉的小奶狗率先走過來,挨着他坐下,語氣可溫柔了,小聲說:“你叫什麼啊?”
擱平常,這長相水平的帥哥幾乎和葉滿沒啥緣分,他交往過的都長得很一般,不是因為葉滿不挑,而是他壓根覺得自己配不上好的。
這一句溫柔親近的搭話,讓葉滿心情好了一點。
當然,他知道這是明碼标價的。
剩下那兩個人,稍微腼腆那個栗色頭發的文靜男生在他另一邊坐下,安安靜靜給他添酒,另一個,那個高冷的幹脆距離他們很遠,低頭玩手機,看也不看這邊。
這仨是十幾個人裡長得最好的,葉滿挑的時候沒想到這人留下還不給好臉色,心裡有點不快。
他忌憚一切不冷不熱的人,這種人總是會讓他敏感神經緊繃,産生自我懷疑。
他不往那邊看了,接過旁邊男生遞過來的酒,說:“我叫葉滿。”
那個活潑的男孩兒忽然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這親密舉動讓葉滿一僵,茫然地擡頭看他。
有些事兒是裝不出來的,比如葉滿柔軟黑發下那一雙無措害羞的眼睛,鹿似的,還有因為緊張傾灑出的一點酒,弄濕了男生的破洞牛仔褲膝蓋。
他想道歉的時候,卻見男生一點介意的意思都沒有,他甚至用一種特别縱容乖巧的眼神兒看自己。
那個文靜的男生已經點了歌,坐在他身邊,清澈的嗓音哼了兩句歌,一邊腼腆地和他碰杯。
隔壁包房的歌聲隐約傳過來,熱鬧極了,這樣的夜裡,與他平常的生活相差甚遠,好像另一個世界。
他在這個城市九年了,第一次在夜裡出行,待了幾年的都市給他一種從未了解過的感覺。
拘謹地坐了會兒,這兩個人的溫馴讓葉滿漸漸明白過來,他不需要顧及他們的目光,不需要思考他們是否喜歡自己,對自己是否滿意。
他現在好像隻需要享受有人陪的感覺,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