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滿發了自己的小火鍋過去,裡面浮着一層泡浮囊的大魚丸,像一群白包子。
“競”很快回複他:“吃得比我好。”
葉滿抿唇,慢吞吞組織語言:“怎麼會呢?你們不是在露營嗎?”
一個對面發來一張圖片。
葉滿好奇地點開,裡邊是一個黑乎乎的燒烤架,戶外燈的光線裡,上面的燒烤是黑的、正燒烤的人臉上都是黑的。
葉滿:“怎麼會這樣?”
競:“被賣炭的給騙了。”
葉滿放下酒,捧着手機,精挑細選了一個小狗笑得打跌的可愛表情包過去。
競:“你知道景湖附近有什麼好吃的餐廳嗎?”
好吃的餐廳有,葉滿小區門口就有一家,本來這城市就不大,來景湖的本地人應該都知道。
“你不是本地人嗎?”葉滿試探着伸出探索的觸角。
競:“不是,我是青海人。”
原來是外地人。
葉滿眼神微動:“來旅遊嗎?”
競:“嗯。”
葉滿坐直身,鼓起勇氣發出去一條:“那來我們小區吃吧,那家超好吃!”
很久以後,韓競才明白,葉滿一開始就存了壞心眼兒。
他在江湖上飄了這麼多年,被一個看上去乖巧的小年輕給耍了。
葉滿匆匆洗了個頭,穿上自己最好看的一套衣服,扣上一頂黑色鴨舌帽,對着鏡子看了半天,覺得自己看起來也沒那麼醜。
他拎起鑰匙下樓,從一群在樓下納涼的大爺大媽中間穿過,急匆匆向小區門口跑。
大概他收拾花的時間有點長,到門口的時候那群人已經到了,三輛越野停在馬路邊,一輛牧馬人前倚着個高挑的影子,穿着沖鋒衣和短靴,看起來特别酷,手上燃着一根煙,不太亮的路燈底下,他扭頭和一邊的人說話,姿态随性懶散。
他這樣子不太适合在城市裡,葉滿莫名覺得,他的磁場其實更适配于戶外,比如草原或者雪山,沒拘束的地方。
夜裡好像起霧了,路燈下邊的空氣朦胧胧的,那些陌生人的交談聲隐約傳過來,葉滿有點不敢上去。
那個男人也沒留意葉滿過來。
葉滿慢慢降下速度,站在三步外,鼓起勇氣拘謹地叫了聲:“……哥。”
男人看了過來。
人都說,燈下看美人,大概看的是朦胧,念動的是因為想象,男人看過來的那個時刻,葉滿的心髒狂跳起來。
霸氣的越野車前,那個剃着青茬兒的男人就像闖入這個無波無瀾三線老年城市的野豹,讓人心魄震顫。
夏天粘膩的風掠過葉滿還在滴水的發梢,潮濕的水汽緊貼在他沒什麼血色的臉上,他牽起嘴唇,對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男人笑笑。
而那人正打量葉滿,大概因為長得太高,他的眼神兒有種居高臨下,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微笑後有兩三秒的空白,葉滿不确定對方是不是沒認出自己,腦子裡開始尴尬地胡思亂想時,男人開了口:“剛洗完頭就下來了?不用那麼着急。”
他的語氣溫和,沒有太多陌生人的寒暄,讓葉滿放松了不少。
他擡步走到男人面前,伸出右手。
“葉滿。”他自我介紹道。
他的眼睛看着男人硬朗英俊的臉,但是餘光正無死角地觀察着男人的每一個舉動細節,以便了解對方是否對自己的哪個舉動有反感。
他留意到男人将右手的煙拿到了左手,然後擡起,與他相握。
幹燥溫暖的大手與他常年冰冷的手形成對比,他覺得掌心被灼了一下,順着血液上流,耳朵被染紅了。
“韓競。”男人低沉厚重的聲音回道。
葉滿一共經曆過三次戀愛。
一次是高中畢業,一個同校的男孩兒向他表白,他不喜歡對方,但還是答應了。
因為男孩兒喜歡他,他也實在沒怎麼被人喜歡過、偏愛過,很新奇。
網上戀愛持續到大學,兩個人分手,分手原因是兩個人越來越沒有共同話題,頻繁吵架。
第二次戀愛是大學,體育課認識的,是一個體育生,籃球打得很好,兩個人在一起一年多,最後那個男生萬分厭惡地對他說:“你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然後轉身離開,離開就離開吧,他還藕斷絲連找過葉滿幾次,讓已經被失戀折騰去半條命的葉滿一直以為有希望,後來那個男生的室友忽然加上他,話裡話外都是勾搭的意思。
葉滿虎虎的,還以為對方正幫他們和好,啥都跟對方說,跟個情聖似的說自己多喜歡那個人渣。
還是體育生的一個朋友看葉滿可憐,告訴他這是他男朋友的主意,他想讓葉滿和别人暧昧,然後抓他的把柄,他的每一句話都會在宿舍裡被念出來,進行剖析、戲谑地嘲笑。
這事兒給葉滿造成了挺嚴重的心理陰影,尤其在分手後不到三天葉滿看到他交了新男朋友的時候,才明白自己蠢得要命。
不過葉滿什麼也沒說,他覺得自己很丢人,他讨厭前前男友還沒讨厭自己來得多,因為他默認了前男友的話——他不是一個正常人。
第三個男朋友就是半年前交的,處了半個月,約會過幾次,都是葉滿花錢,對方還刷了他的信用卡,讓他負債更多。
而前幾個男朋友都和韓競沒法比,現在的葉滿也不是之前的葉滿可以比的。
坐在韓競身邊時,他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我是千萬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