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蘇醒的那一刻,腦中猶如翻江倒海,記憶錯亂成一片。她像是躺在一艘小船上,晃蕩許久才停泊下來。
待柳依終于有力氣撐起身,她開始查看四周。她所在的地方很是奇怪,房屋用簡陋的泥土壘成,三圍有牆,第四面無牆亦無門隻有一長條桌立在那裡。
柳依渾身無力,頭腦發空,她緣何會出現在這裡?她心裡極為慌張,忙扶着牆抖着腿,向無牆那面走去,她得去看看這屋外的境況。
當柳依終于走到屋外,卻隻看到兩排同她所在的茅草屋一樣的房子,兩排茅草屋相對排列着,兩邊都望不到盡頭。天空白茫茫一片,房屋背後也是白茫茫一片,似有似無的煙霧在周圍飄散。
柳依蹒跚着走到對面的茅草屋,卻看到一女子躺倒在地上。柳依剛要邁進屋子去扶,這時,遠處隐約傳來叮咚作響的流水之聲。
柳依站定在原地向遠處望去,隻見有人正緩緩走來,來人面色極白,臉型消瘦猶如刀削,眼尾上揚目光銳利,英氣逼人亦冷峻至極。這人正是無道!隻見他的腰間墜着一個黑葫蘆,正是那葫蘆源源不斷地發出叮咚的響聲。
當無道遠遠看見柳依之時,一瞬便閃到柳依身前,他的眼中盛有濃重的驚喜。
柳依卻毫無驚喜可言,看見無道她便想到慘死的悠悠,她忙拽住無道的袍袖質問,“你可算清醒了,你可知你都幹了什麼?你把悠悠殺死了!還殺了許多陰之森的生靈,你怎可如此殘忍?”
無道沉默許久,柳依眼中對他的失望神色深深刺痛了他。他隻得低下頭,真假摻雜地說道:“我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醒來之時便和你一起在那個茅草屋裡。你總也不醒,我一直急得很。如今你倒隻關心别人,不在乎我的死活嗎?你怎不怕我被控制後被迫自我了斷?”
柳依蓄在眼中的淚水刷的落下來,她已經失去悠悠,怎能再失去無道?他也是無辜的被害者,罪魁禍首都是那個老祖宗!
無道忙伸出手把柳依摟在懷裡,動作娴熟又纏綿。
這幾日柳依總睡着,無道日日都要把她抱在懷中仔細把看。以往柳依總是魂體形态,觸不到也摸不着,如今到了這個破地方,倒是徹底合了他想與依依親近的心思。
柳依哪裡懂得無道這般小心思,她一手帶大的崽,長得多高大還是她的崽。
柳依從無道懷裡擡起頭來,伸出手拍拍他的肩頭,怕他心中大愧無地自容,忙出聲安慰道:“是我急躁了些,一時腦熱,我知道的,你定是身不由己,絕不是濫殺之輩。總會有其他辦法的,悠悠食過生命之息,即便是妖也是有妖魂的,我們盡早離開這裡,速速找到她的妖魂,指定能夠複活她的。”
無道貪戀柳依的溫暖,把頭重重壓在柳依的肩頭,又把她往懷裡緊了緊。他也是兩頭忙,面上還要裝出愧疚模樣,壓低聲音悶悶說道:“你不知我這幾日心裡有多憋悶,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多大的惡事,可是又想不起來,睡着了便要做血紅漫天的噩夢,再是睡不着覺。如今才知竟是你說的這般慘事,我可要如何贖罪啊?”
柳依忙拍了拍無道的後背,低聲說道:“絕不是你的錯,都是那個仙族來的老祖宗搞得事,與你絕無幹系。我們出去把陰之森妖鬼們的魂魄收集起來,用我的本體血潭水先滋養着,複活的辦法肯定有。隻是遊魂族本就是魂體,也不知還活着沒有。”
柳依還要再說,這時旁邊茅草屋裡的女子開始劇烈抽搐起來。
無道這才不情不願地直起身來,拖着腳走了過去。柳依不知情由,也忙跟上前去。
隻見無道拿出腰間的黑葫蘆,打開葫蘆嘴,浮空朝向地上那女子。沒多會兒,一縷青煙從那女子嘴裡飄出,然後直接被吸入那黑葫蘆中。待青煙消失,那女子便也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柳依還在觀望思量着,無道卻蹲下身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這般突然令柳依驚訝不已,她忙拽住無道的衣領子,急急問道:“剛剛那姑娘是死掉了嗎?你緣何要用那個黑葫蘆吸她魂魄?”
“這事說來話長,一會兒細細同你說。”無道不再多說,隻抱着柳依向前,奔着道路盡頭而行。
這一路上,柳依看到各個茅草屋裡都住着形形色色的女子。有的女子生動至極,不是在不停跳舞,便是在抱着銅鏡說個不停,還有的在不停嗑瓜子,也有抽抽噎噎哭個不停的。但是更多的女子則是死寂不動的,有的躺倒在地上,有的歪靠在牆邊,還有的平躺在床上。
柳依隻看得毛骨悚然,後背發涼。若她繼續留在這裡,她是否也會變得瘋癫?瘋癫之後會不會也要死寂地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