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謝野晶子回到家,已經快要九點了。
彎月斜斜的挂在天幕,灑下月輝。
她站在門口的陰影處,平複好劇烈的心跳後,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蹑手蹑腳溜進去。
屋子裡很黑,隻有客廳的一角亮着一盞燈。
看到燈光,與謝野晶子愣在原地,如墜深淵。她沒想到夜蛾夫人這麼晚還醒着。
“夜蛾媽媽,”與謝野晶子低着頭,懷揣忐忑地走進客廳,強裝鎮定道,“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夜蛾夫人聲若寒冰,她讓與謝野晶子擡起頭直視自己。
與謝野晶子擡起頭,已經做好了承受怒火的心理準備。然而映入她眼簾的夜蛾夫人那雙包含憂慮的雙眼。
“你也知道這麼晚了,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夜蛾夫人觀察到與謝野晶子在訓斥下瑟縮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有點過于嚴厲。她想用這種方式教育孩子可能會傷害孩子,萬一是事出有因呢。想到這裡,夜蛾夫人緩和聲音說:“媽媽不是在指責你。隻是東京現在不太平,媽媽害怕你會出現意外。”
夜蛾夫人拉過與謝野晶子,将她抱在自己懷裡。她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揪着,一陣陣發緊:“媽媽原本想報警的,但是媽媽又想到,萬一你是交到了朋友,玩過頭忘記時間,才回家晚了呢。懷揣着這種念頭,媽媽才能平穩地坐在這裡等你。”
這樣溫和的話語如同一道驚雷響在與謝野晶子腦海,怎麼和預想的不一樣呢。夜蛾媽媽不應該覺得我是一個壞孩子,懲罰我嗎?與謝野晶子斂眸,聲音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夜蛾媽媽,你不生氣嗎?你可以懲罰我的,就像這樣。”
與謝野晶子猛地起身,神情激動地抓住夜蛾夫人的右手,對着自己的臉用力扇去。
“等等。”夜蛾夫人心裡猛地一跳,被與謝野晶子的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措手不及。
“作為媽媽,你有權利這樣做的。”與謝野晶子的左臉被夜蛾夫人的手蓋住,大顆的淚珠從眼眶溢出,落到夜蛾夫人的心裡。
與謝野晶子聲音顫抖反問:“媽媽不是都是這樣做的嗎?“
“晶子,你是想起什麼了嗎?”夜蛾夫人聽到自己的嗓音在顫抖。她知道與謝野晶子是在跳海自殺後被夜蛾正道救上來的,也知道她失去了記憶。同意收養與謝野晶子不是她在夜蛾正道遊說下做出不負責任的回答,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确定了自己想要做她母親,撫養她長大的承諾。
夜蛾夫人緊緊地抱住與謝野晶子,聽到懷中傳來壓抑的抽泣聲,痛惜地說:“媽媽不是這樣做的,你要相信媽媽。今天上學累了吧,快去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吧。”
夜蛾夫人看着與謝野晶子走進浴室,心裡那股緊繃的弦終于徹底松了下來。
陽光從鮮豔的粉色印花窗簾的縫隙中射進來,照亮了鋪着地毯的地闆。
與謝野晶子蜷縮在夜蛾夫人懷裡,面容恬淡。她們緊緊依偎在一起,看樣子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與謝野晶子在生物鐘的作用下率先醒來,看着尚在沉睡的夜蛾夫人,輕輕地喊:“媽媽,你會抛棄我嗎?”
她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間狹小昏暗的房間,無論太陽在哪裡都不會有陽光直射進來。
一名少女跪在地上,俯身不知道在看什麼。
房間沒有開燈,但依稀能看出占據了大部分空間的是堆積成小山的雜物。
少女看得入迷,完全沒有察覺到門被推開了。
這時,一名中年女性走進來。單看面容,可以說得上是豔麗,隻不過下一刻她驟然擰緊的眉毛和燃起怒火的眼睛,顯得她格外兇狠。
中年女性把少女從地上拽起來,恨鐵不成鋼地說:“考試都沒考好,還有心情在這裡玩手機?你看你的成績,真是令媽媽失望,媽媽辛辛苦苦工作,你就在家裡這麼堕落?我上次說過了,你要是名次退步,以後就别喊我媽!”
少女踉跄了一下,面色蒼白的看向自己的媽媽。她神情平靜,顯然是知道将要發生什麼。
少女掀起上衣,露出布滿淤青的後背。
“走過來。”中年女性說。她高高揚起手臂,朝着少女的左臉甩過去。
少女瞪大眼睛,失神地看着猶如巨山般的手掌朝自己落下。她完全沒有反抗的意圖,對她來說,這是媽媽應該做的。這是媽媽對自己犯錯的懲罰。
然而少女的預想的巴掌沒有落下,她看到十二歲的自己伸出手攔住了它。
她聽到十二歲的自己說:“你已經不是我的媽媽了。你沒有資格這麼做!”
夢停在這裡就結束了,與謝野晶子睜開眼睛。她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記憶,上一世的自己是在被媽媽抛棄後,才在一個暴雨天,心灰意冷地放棄了生命,在絕望中赴死的啊。
與謝野晶子整張臉隐藏在陰影中,直盯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夜蛾媽媽。
夜更深了,窗外的風依舊在吹,與謝野晶子冰封的内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火苗搖搖欲滅卻□□着。
她看到夜蛾夫人熟睡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這觸手可及的幸福讓她内心愉悅。她在心裡默默表白:夜蛾媽媽,喜歡。
“晶子,”夜蛾夫人掙紮着醒來,嘴裡嘟囔道,“現在幾點了?”
與謝野晶子看向牆上的時鐘,說:“八點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