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何硯。”夕陽在走廊灑下輝光,落在少年白色球鞋邊上,“假期快樂。”
何硯頓了頓,喉嚨像哽住了。
江逾白沒有停留,轉身就走了。留下他一個人,在昏暗的教室裡,發了好一會愣。
即便不是正午,絮城的小巷依然熱的像烤爐。江逾白在學校超市買了根冰棍,被老闆認了出來,給他免了單。
少爺大概受不了這毒辣的陽光,嗦着免費的冰棍,扭頭拐進了政教處。
“爸——”
他拖長的嗓音清亮,響在政教處的走廊上。
不出兩秒,盡頭的門就被打開了。
“瞎喊什麼!”門後是江校長嚴肅的面容,廁所煙民看見能一下溜出三裡地的那種。
“都說了!在學校喊我老師!”
江逾白像是對這套早已免疫。
“好的,江老師——江校長——開車帶我回去吧——你兒子要——熱——死——啦——”
江年旺幾乎要氣的撅過去,吹胡子瞪眼半天,也隻能拎起兒子的一隻耳朵,恨鐵不成鋼。
“你就懶成這樣?!走路十五分鐘的事,非要蹭車!”
“這種天氣走路上會死人的!”
江逾白據理力争。
“那好吧。你把這沓資料送去給你班主任,完事了我帶你回去。”
江校長不甘示弱,将一沓厚厚的考試分析塞進兒子懷裡。
江逾白也不惱,眼睛一彎,笑眯眯的跑出去。
“得令!”
傍晚的校園冷冷清清,遠方壓着一團火燒雲。江逾白哼着歌上了四樓。因為放假的原因,教學樓裡杳無人煙,連辦公室的老師也早早收拾東西回去過暑假了。
他剛到語文辦公室門口,還沒開口就聽見裡面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你家裡這個态度對你複讀是沒有好處的,你要多與家裡人溝通,沒有什麼是溝通解決不了的。”
“還有就是,你讓我找的那套房,我去問了問,房東已經不租了,你還是得考慮一下家長陪讀。”
“何硯。”老劉的聲音并沒有平時的嚴肅,有點沙啞,“你是最讓人放心的一個學生,老師也尊重你的決定,房子的事情我幫你再問問吧。但是你這麼和家裡僵着也不是個事。”
江逾白沒有偷聽的習慣。但是教學樓裡實在太靜了,老劉也沒刻意壓低聲音。
何硯要租房子?學區房嗎?
江逾白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和從裡面出來的老師撞個正着。
“欸哎呦,小白啊。咋站在門口啊?不進去?”
江逾白腦子還有點木,透過門縫呆滞地和裡面的何硯對上了眼神。
“我幫我爸來送個東西。”江逾白如實回答,然後三秒後才反應過來什麼,“蔡主任!我都說了不要叫我小白!跟叫小狗似的。”
“小狗就小狗呗,我們老師都看着你長大的,你不就一小白狗嗎?”
江逾白從四歲的時候就被經常被江年旺帶到學校來玩。他小時候說話也逗,一口一個叔叔阿姨哄的人心花怒放,因此在絮城一中老師中榮獲了“團寵”一職,大熊貓級的那種。
江逾白懶得和蔡主任開玩笑,從鼻子裡哼哼兩聲,側身擠進辦公室,不理人了。
“你先回去。”老劉朝何硯揮揮手,然後看向江逾白,正準備叫人留下談話。
江逾白瞅見老劉這個眼神,立馬把資料往旁邊空桌上一放,腳底抹油拉起何硯溜了。
“劉老師再見!有啥話開學再說吧啊。”
兩人下了四樓,才恢複成一貫的并肩姿态。
“你要租房啊?”
氣氛太尴尬,江逾白摸摸鼻子,找了個話題,又覺得不合适,連忙接着說:“我不是故意偷聽的,老劉聲音實在太大了。”
“沒事,我是要租房。”
……
江逾白發現這個人在把天聊死這件事上很有天賦。
“沒租到?”
“一開始拜托劉老師幫我找的,但是那個房子房東不租了。”
“學校前面那個小區裡面不都是學區房嗎?咋會租不到?”
“房租太貴。”
……
一直下了樓,兩人都是一陣沉默。
江逾白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然而沒等他實踐這個想法,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江校長的洪亮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到兩個人的耳朵裡。
“東西送完了沒有?能不能過來了?不然我自己回去了。”
“馬上呢,别催嘛。”
說着朝何硯揮揮手示意自己要走了,但是腿還沒邁出去,又轉了回來。
“加個微信吧,同桌。”
最後一個字聲音上揚而且拖得很長,顯得像在撒嬌似的。
何硯沒有拒絕,把手機遞了過去。
江逾白低頭一看,款式還算新,但是屏幕已經四分五裂,像是被摔過。
他笑眼彎彎加上了微信,這才轉身走進了暮色小巷裡。
沒過三分鐘,何硯手機震了震。
[芋頭白]:我是江逾白。
[芋頭白]:小狗招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