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你不喜歡我,我能怎麼辦?還問我怎麼了?柯亦然像失去了色彩的老式相片,低頭看題,聲音悶悶的,“沒什麼,我們看下一題吧。”
紀雨覺得她有點怪怪的,但又想不明白哪裡怪怪的,學過的微表情分析可以幫他理解他人情緒,但他尚不知那些共情屬于認知共情,并非情感共情,缺乏人生閱曆的經驗,他隻能讀懂極少一部分。
此刻柯亦然表情并沒有多大的皲裂,更沒有怒罵和哭泣。她隻是整個人都淡淡的,看紀雨的眼神帶着某種穿透力,像在看他,又想在通過他的眼睛照鏡子,眨眼速度變慢,興緻缺缺的樣子。
還變得格外刻苦努力,紀雨發現接下來的錯題講解,柯亦然正确率80%,同題型檢測也能正确一半,一張卷子講完,紀雨收獲了做老師的滿足感。
“還吃蛋糕嗎?再給你買一份。”激勵機制繼續,紀雨決定趁熱打鐵。
柯亦然搖頭,“算了,奶油長胖。”
紀雨已經在準備英語的試卷,問:“我還欠你十二個真心話,你打算什麼時候問?”
柯亦然:“攢着吧,等想問的時候再問。”現在沒心情了。
“好。”
英語試卷的錯題較多,也是她分數最低的一科,柯亦然詞彙量掌握太少,語法更是一點不知道。
紀雨在多道題型後說了這話,“你需要培養語感,很多題的正确答案無關詞彙和語法,是當地的俚語,需要死記硬背。”
柯亦然上了初中才勉強背誦二十六個字母,高中讀英語單詞看音标還按拼音讀,老師講的課,從來沒聽懂過,這讓她背俚語,她都不知道俚語是什麼。
“紀雨,你去過英國嗎?那裡的天比雲城更藍嗎?”
紀雨發現柯亦然學英語沒有學數學認真,蛋糕無法激勵,真心話能讓她專注也是個不錯的方式。于是他放下手中卷子,在手機相冊裡找照片,一張張劃給她看,全是他在英國旅遊的不規範遊客照。
“英國的天沒有雲城藍,那裡一年四季都多雨,天陰沉沉的,食物也沒有華國好吃,但那裡有很多很好的大學,有更自由的學術氛圍,人和人之間禮貌又疏離,不會有人在意你,有點無聊,但也很自在。”
“你好像很喜歡那裡,你要去英國上大學嗎?”
紀雨自以為自己評價英國的詞語足夠客觀,但還是意外暴露了自己對英國的向往。
他沒瞞着柯亦然,“嗯,我想去那個國家上大學,什麼大學都可以,華國很好,但讓我感到壓抑,所以我想離開。或許未來有一天我足夠強大了,我會回來,但目前,我想擁有自由。”
對他而言自由的國度,是她可能一輩子都去不到的天外之城。
柯亦然感覺到了她和紀雨巨大的人生差異,他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而她隻能留在雲城。十八歲的她,還沒開始真正的初戀,就被現實給吓到了。
紀雨想繼續用照片讓她對英語多一分興趣,繼而激起她對未來的想象,英國又不是天涯海角,一張機票就能去的地方,在他眼中,和芒果蛋糕一樣,隻要努力,就能實現。
“其實英語不隻是英國的語言,還是美國的語言,你們學校英語老師的發音是英式英語還是美式英語?知道秘訣就很好判斷,你聽我讀一遍這首詩。”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life,thin and light-off time and time again.
frivolous tireless.
他分别讀了英式和美式的發音,柯亦然從沒聽過那麼好聽的英語,比學校老師說得好一百倍,動聽一萬倍。
語言的改變,甚至能改變一個人的面貌和氣質,紀雨讀英式英語時整個人顯得更紳士和頓挫,像話劇演員現場朗誦,讓她幻想出舞台嚴肅正經的氛圍和周圍聚精會神的觀衆。
而讀美式英語時,語言的流暢程度和連讀發音,讓他像在當地土生土長,正在和朋友侃侃而談。
柯亦然:“這是什麼詩?”
“泰戈爾的生如夏花,送給你,希望你如夏日之花不凋不敗,妖冶如火。”
咚咚咚,她能聽見胸腔裡的劇烈回響。
瀑布傾流而下,一顆黑石頑強地擋在水澗,不願被猛烈的激流沖破。它告訴自己,不能做感情裡的低位者,絕不愛對方比對方愛她更多,切忌讓本就輸無可輸的糟糕處境變得更可憐,她也是有自尊的。
可是,這個人為什麼輕而易舉,隻是說幾句話,甚至都不是他自己寫的詩,就讓她心動到無法呼吸。一種錯覺,繼續沉溺其中,她将愛他到無可往複,心甘情願到沒有任何底線的風險地步。
這才三個問題,紀雨數着,還欠她九個真心話,一臉期待她繼續好奇,從而對英語有更多的了解和喜歡。
柯亦然也确實問了,“紀雨,我英語這一科的基礎特别差,背單詞和語法什麼的都必須在會讀會認的基礎上,你能不能幫我讀一遍課文,然後錄成音頻,我好在家也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