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瞥了程仙一眼,眼神不善,但對上李臨書卻是耐心溫和,她解釋道:“鎮上陰物出沒,容易惹上麻煩事。”
李臨書看着打包好了的桃木,點了點頭。“多謝提醒。”正欲離開,李臨書忽地又想到什麼,對少女道:“請再準備一些符紙給我們。”
少女應聲,拿出一些青檀香的上好紙符給了李臨書,又遞給程仙一沓桑麻黃符。她大方道:“這些算是我送你們的,不必給錢了。”
既然店主人都這麼說,兩人也就連忙道謝,雖則這區别對待過于明顯,兩人也沒說什麼。李臨書隻覺少女性情可愛。
兩人出了巫社,李臨書對抱着桃木的程仙說:“你先回教中,其餘不必管我。”
程仙沒答應,忙拉住李臨書的袖子——與巫社中的反應不一樣,李臨書的臉色倏忽轉變得極其冷淡,看向程仙手的眼神尖銳得似要削下一層皮。
她沒有變化,還是那個不喜人接近的師姐。
程仙連忙放開,解釋道:“師姐,我陪你一起去吧。你方才幫了我,師弟我不能平白受你恩惠。”
“不用。”李臨書平淡回應。“這是我身為大師姐的職責,你無需挂念。既然巫社主人說了這話,你還是速速離去的好。”
見李臨書話語裡沒有轉圜的餘地,程仙隻得答應。李臨書沒多管他,隻放了話就轉身離去。
程仙停在原地,默了一時。等到李臨書進了拐角看不見身影,他才開始動作。他看了一眼手裡的桃木,又看了看李臨書人去的方向,然後自己慢慢跟了上去。
……
更深露重,程仙隐在旅店二樓走廊間,渾身發抖。春夜寒涼,他本來也穿得單薄,此番更覺整個腦袋都迷迷糊糊的,頭時不時磕在木闆牆上,一哒一哒響。
白日裡他跟着李臨書進了這間旅店,見人找了一間房。她進去後再沒動靜。程仙在外面等了許久,糾結半晌,終于決定戳開一洞窗戶紙看看情況。
李臨書正在裡面入定打坐。
她端坐床上,閉眼凝神,削蔥玉指交疊搭在身前。程仙漸漸看入了迷,入定之人五感關閉,但他眼中的李臨書,卻好似神明一般鮮活,在這間樸素的小屋裡渾身散發着聖潔的光,鼻息之間的微弱呼吸,眉宇之下如蝶翼般的睫毛,白玉無瑕的兩頰邊是玲珑耳飾,一隻象牙色的簪子挽了一頂精緻小髻,其餘青絲如瀑散落在肩……他從來不曾有此機會能細細觀摩李臨書。
程仙默默看了她許久,等到身子終于僵硬得有些疲累了,這才轉過身來背靠着牆,緩緩滑坐在地。
他輕歎口氣,他的師姐。
不想李臨書這一坐,就是一下午。如今夜色深沉,李臨書卻還沒有起來的迹象。
程仙有些支撐不住了,手裡的桃木有些抱不住,他便将其放在了身邊。所幸這間旅店的客人少,他也不怕被人發現驅趕,就又靠着木牆看天上殘月,準備待到天亮。
可身體卻實在不争氣。
“阿嚏——”程仙被凍得一激靈,一抹鼻涕就這麼挂了出來。他忙得用袖子擦擦,驚慌地回看屋内,生怕被李臨書發現。
屋内卻好似沒有動靜。
程仙撫了撫胸,松一口氣。他下意識去摸手邊的桃木,誰知卻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他心中一驚,忙轉勢看去,正好對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
對方頭戴方巾,身穿破舊的粗布袍衫,正跪趴在地上,嘴裡還銜一枝桃木。兩人對望之間,那書生打扮的人已反應過來,眨眼的功夫,程仙面前已沒了身影。
程仙亦是反應過來,再去看自己的一包桃木,恁是半點殘枝也不剩。
小偷!賊人!
程仙正欲大喊,又想起自己的處境,他欲哭無淚,叫苦不疊,恰在這時背後也傳來吱呀一聲開門聲。
他轉身看去,李臨書已經開了門,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搖了搖頭,緩緩道:
“你這修行的功夫,屬實該練練。”
程仙自知理虧,自愧讓人失望。但看李臨書并無責怪之意,想來她早已發現他候在門口多時了。
李臨書眼神掃過他,又看了看周圍,忽然問道:“讓你拿着的雷擊桃木呢?”
程仙張了張嘴,剛想回她是方才的書生偷走的,但一想,若李臨書能察覺他早候在門外,如何不知那書生的存在?
他默了默,試探道:“師姐可是隻察覺到我一人?”
李臨書何等聰明,一聽這話,便知自己感知有所疏漏。她垂眸放開感知,探了探周圍,謹慎回應他:“是。”
那麼事情就不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