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氣急敗壞,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又撿起地上的黃金手冊。他無意一瞥,手冊上正好翻到了他先前一直在找的内容。
“因緣邊界……”
沐月瞳孔一滞,也不顧儀容了,就地坐下将那黃金紙冊翻看——
世道分為人鬼神三界,人間自有王朝更疊,鬼界是由冥帝主管,神界便是諸神散開自成一家。
鬼界地府有鬼差,而主掌鬼差、記錄死後亡鬼來去的人,是冥帝太依。
然不知什麼時候,又生出一個緣界。那緣界的主人,即是鬼帝微壽。微壽專管三界之外的事情,所謂因緣邊界,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一些亂七八糟找不到責任人的事情。
這樣的雜事一多,一些存了私心的,便暗中與鬼帝做交易。這界外的事情,隻要對各自地界的管理沒影響,大家都是各掃門前雪,便當做不知情。
隻是沐月也奇怪,明明冥帝管的是都是鬼,怎麼這鬼帝的名頭,卻讓微壽占了去也不吱聲。
不過當務之急,或許應該是提醒大師姐吧!
這程仙不知怎的與鬼帝有了牽扯,說不準就是一個不幹淨的陰物,怎麼就偏偏纏上李臨書了,在身邊潛伏了這麼久也沒被發現!
徐白是怎麼幹事的!
沐月簡直心累。
如今這暗銅鬼門已關,他與李臨書分隔兩界,用術法也聯系不到她。他隻希望這程仙隻是單純地被李臨書吸引住了,可别利用李臨書的善心暗害她呀!
……
這暗門的路徑意外的長,李臨書與程仙走了許久,中途靜寂無聲,隻有兩人微微的呼吸聲。
裡面光線昏暗,程仙慢慢靠近了李臨書,她雖輕皺了皺眉,終究是沒說什麼。
心中隻覺程仙修為太弱。
程仙視線勉強能看清她的手,本想輕輕拉住她的袖子,李臨書卻忽然察覺到什麼,停住腳步——
程仙一愣,對上她的視線。
李臨書默了默,道:“沐月沒跟上來。”
程仙頓了頓,“啊”一聲,似也才發覺。他作勢往後看了看,那邊的銅門已關,幽深暗道之中,确實隻有他們兩人。
“或許是沐月仙人怕黑,不敢進來。”如今倒是隻有他在旁邊,随他怎麼說都行。
李臨書想了想,“沐月确實膽子小。”
“沒事,師姐,”程仙安慰她道:“沐月畢竟是仙人,再怎麼也不會出事的。我們還是先把這兩隻鬼的去處給辦了吧。”
如今這銅門已關,确實也無法回頭。隻能先走着看。
兩人隻好又繼續往前。
暗門盡頭,也是一扇銅門,不過倒不用再喂血開門,程仙上前去使勁推了推,那門順勢緩緩打開了。
兩人出到外面,此間又是一房室,房中光線昏沉,兩樹連盞銅燈各置堂上兩方,中間擺着一張木案。一個绛色衣袍的男子,頭戴長冠,手撐額角,坐在木案前正在出神,聽聞兩人動靜,緩緩轉過頭來,看向兩人。
他仿佛對于有人出現并不意外,目光掃到李臨書與程仙兩人時,微頓了頓,忍不住捂嘴咳嗽了幾聲,但很快又将那一絲異樣神色掩蓋下去。
李臨書思忖:這便應該是地府主人冥帝了。隻是……看起來身體似乎不太行。
冥帝拿開支着額頭的手,提起一手袖子,自己給自己倒了半盞茶水,随後手裡輕輕轉着茶杯,道:“修道之人……你們陽壽尚在,來我這地府做甚?”說着,他眼光又看了看兩人背後的銅門,似乎是在确認還有沒有人。
不過門自兩人進來後便自動關上,關得緊實,露不出其他一絲聲響。
李臨書也不墨迹,将那書生化形的紙冊與水劍拿了出來。她道:“我們在人世間遇見兩個誤了時間的遊鬼,生平可憐,還望冥帝可以給個機會,将他們補錄在冊,也好有個輪回救贖。”
冥帝将手中的茶盞放下,右手一揮,那書生和子滿立刻顯出人形,落到地上。隻是兩個鬼一看見冥帝,恍惚又回憶起将死之際的地府鬼差氣息,也是怕極了,連忙又躲到李臨書身後,不敢說話。
鬼氣飄忽,冥帝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兩人的生平經曆。他神色仍是鎮定,隻對李臨書淺淺歎了一口氣,道:
“你若要說他們可憐,但在我這地府每日曆走過的人,比之可憐的,數倍以上。若我為你開了先例,地府便沒有規矩可言。”
李臨書被這話噎住,無法反駁。
不管她的修是什麼道,幫助這兩鬼再入輪回,确實不是她應該管的事情。
李臨書閉眼垂眸,心中波瀾起伏,想了半瞬,她最後還是睜眼定定地看向冥帝:若放任這兩鬼魂飛魄散,她也實在做不到。
“我自然是無法渡這世間衆人,但隻要我遇上一人,我便會盡我全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