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臨書去到住店外邊,剛往村裡走了一段路,很快就聽到一陣鄉樂吹打聲。
隻是這村落到底偏僻,鑼鼓喇叭也沒個人指導,一群人隻憑着經驗湊合,細聽之下隻覺有些聒噪。
李臨書循聲過去,終于是找到了那龍隐廟,一眼望去,倒不禁讓她神色一震。雖說這村子荒僻,這龍隐廟建得卻是極其壯闊,三層樓宇,坐落在一處懸崖壁前,雕梁畫棟,于荒野之中凸顯了一種明晃晃的威嚴。
現如今,龍隐廟前的寬敞空地上,兩班人馬分排在廟門口兩側吹鑼打鼓。
廟門正中間擺着一張長桌,羅列着滿滿一盆堆尖兒的五色谷物、牛羊豬頭、還有各式糕點果蔬。
一位白發長者站在桌前,手裡拿着一個青銅酒爵,一面念叨着叽裡咕噜的長文,一面将爵中的透明水液傾灑在地,如此重複了三遍。
村裡的人應該是都來了。長者身後跪滿了男女老少,随着長者灑酒的動作,衆人忙地磕頭拜服,口中嗚呼:“敬賀龍神……龍神萬歲……”
李臨書看着此般場景,細眉微蹙。元清教中自然不少祭禮,隻是不管是祭祖亦或是祭天祭道,她卻很少有此般錯亂的心情。
她目光往那龍神廟中看去,隻是因她隔得遠,隻能通過大門粗略看到正殿之中的半身塑像——下身銀甲人塑,雖整個塑像都落在屋中,目光所見仍是散發着耀眼的銀澤光輝。
“喂——”李臨書正在思索間,身邊忽地傳來一聲稚童喊聲。
她尋聲看去,幾步遠處,原本是同大人跪伏在一起的一個小孩兒,直立起身子,手指着李臨書憤懑道:
“那邊有個人沒跪呢!”
旁邊一個婦人忙地将孩子拉扯回去,讓他繼續又跪着,偷偷在耳邊教訓他道:“你跪你的,管别人那麼多幹什麼!”
“娘!”那小孩兒不滿,扭着身子要掙脫婦人的管控,聲音喊得越發大聲:“我不管,既然村長說所有人都要跪,她憑什麼不跪!我不管……!!”
小孩兒的聲音引發了前面人的注意,一些人開始交頭私語,同時随着小孩兒的指責看向李臨書,也有一些人直起了身子,眼神對李臨書顯出一股冷意。
“那邊的女子,你見了龍神怎麼不跪!”有人出聲喊道。
“對……沒規矩!快跪下!”
“你是什麼人,竟然冒犯龍神大人!”
“……”
白發長者應該就是一村之長,見原本肅穆的氣氛被擾亂,臉色不善,對邊上一個白衣青年使了使眼色,那跪着的青年這才起身往李臨書這邊過來。
“你是外村人罷?”白衣青年他面色倒是和善,笑容輕淺,問向李臨書。
李臨書點點頭。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村中慶賀龍神誕辰,除了村長外見者皆跪,若如有覺冒犯,還請您回避……”
李臨書想了想,道:“我有個朋友中了蛇毒,他們讓我來這裡求藥。”
白衣青年一頓,作了然狀。“既如此,人事為重,那你先随我走吧。”說完,青年引着李臨書往偏房中去。
說是偏房,内裡裝潢卻比李臨書見過的許多寺廟大殿還要豪華。隻房門就用的金絲楠木,菱花窗格雕繪精緻,四根梁柱粗壯,連帶着少有人注意的房頂藻井亦是炫彩奪目。
偏房内亦設供桌,隻是規模頗小,也沒點香燃蠟,與方才正門所見之塑像簡直不能比。
不過這偏房似乎正是為香客休憩而設,放着一張桌子,幾條闆凳,内裡還有一面小榻。青年讓李臨書坐着稍等,人很快便沒了蹤迹。
不過一會兒,那白發村長走了過來,青年手裡端着茶水杯盞,溫順地跟在身後。
外面的鑼鼓聲還在繼續,李臨書透過窗外,還能隐約看見衆人一起跪着的身影。
“外鄉人……”村長大約已從那青年處知曉了李臨書的來意。
“說說你具體所求?”村長眼神掃過一眼供桌,随後隻将李臨書上下打量。
青年理了理袖子,慢慢倒了兩杯茶水,青蔥手指動作明朗,茶霧氤氲,聲清水潤,實在讓李臨書難把他歸作也是與村裡人。
青年一杯遞給了村長,一杯遞給了李臨書,對上李臨書視線時隻莞爾一笑。
李臨書接過茶點頭緻意,随後道:“随我一同來的朋友被毒蛇咬了,我本欲去找大夫,有人讓我來尋龍神。”
“蛇毒?”村長皺了皺眉。
李臨書回應道:“是。”
村長點了點頭,也沒懷疑,隻是看向李臨書的眼神有些嚴肅:“龍神庇護我們,你們既然來到此處,龍神自然也會庇護你們。你所求的事情不算什麼,隻是所求之心仍是要幹淨——”說着,村長又示意李臨書跟上他。
“等會見着龍神,你在心中默念你所求之事,心誠則靈。”
李臨書見村長面色誠懇,不似作僞,餘光掃了那青年一眼,青年卻似乎隻對李臨書手中的茶水感興趣,見她一直沒喝,眉宇間顯出淡淡的憂愁。
李臨書點了點頭,将茶杯放在桌上,跟随村長走去。
青年沒再跟上,隻看着桌上的茶水。微微的餘波蕩漾,清亮的茶水漸漸涼了溫度。他抿了抿嘴,似有些失落,喃喃道:“怎地不喝呢?是我哪裡做的不對嗎……”
……
李臨書随着村長繞過門口衆人,從正殿側門來到那龍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