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藍寺新鑄的晨鐘在第七個甲子日裂了道縫。沈硯拂去鐘面霜花時,發現裂紋裡爬着冰蠶金絲,細看竟是《黃粱經》颠倒的梵文。謝無涯的斷弦琴忽在子夜自鳴,琴身浮出北鬥裂痕,星輝漏進裂痕卻化作玄黃濁氣,凝成隻三足金蟾,蹲在昙生臨的字帖上吞墨。
"爹爹,蟾兒說星軌歪了。"九歲的少年攥着冰蠶胎镯,腕間優昙紋映得宣紙透亮。他臨的《洗髓引》突然浮空,墨迹化作三千青銅刃,刃身刻着沈硯與謝無涯的生辰死忌。
謝無涯的銀發掃過刃鋒,霜色發梢驟然染血。血珠墜地竟凝成星砂,砂礫間浮出永夜城舊景——琉璃塔廢墟上站着個戴青銅佛面的少年,腳邊跪滿額嵌優昙印的修士,正在用魂火煅燒截斷道刃。
"倒是比玄度會挑傀儡。"沈硯的燃犀劍劈開幻象,劍穗銀鈴卻突然炸裂。鈴中封存的往生陣碎片映出駭人真相:佛面少年頸間懸着的,竟是當年聖女自焚時戴的婚鎖。
昙生懷中的照影燈驟然大亮,燈芯爆出個"篡"字。冰淵方向傳來鎖鍊崩斷聲,玄冰棺所在處升起十二座青銅碑,碑文正是《黃粱經》缺失的"篡天篇"。碑林中央,佛面少年正将斷道刃刺入地脈,刃身纏繞的竟是沈硯靈核破碎時的殘焰。
"他要用往生碑篡改星軌!"謝無涯的獸紋爬上眼尾,斷弦琴吸飽月光凝出新弦。第一聲弦響震碎三座青銅碑,碑中卻湧出優昙之子的殘魂,每個魂靈心口都綻着與昙生同源的朱砂印。
蜚獸突然吐出青色夢焰,火中現出更深的布局:佛面少年額間的優昙印連着冰淵三千棺椁,每具棺中都封着段被篡改的命軌。而棺椁排列的形狀,恰是當年往生陣逆轉後的星圖。
"劫中有劫,倒是你我的因果。"沈硯燃犀劍點地,劍鋒青焰順着地脈燒向碑林。火焰舔舐青銅碑時,碑文突然活過來,化作鎖鍊纏住昙生腳踝。冰蠶胎镯應激而裂,蠶絲鑽進青銅鎖鍊,竟在其上織出《黃粱經》真正的終章。
昙生瞳孔驟縮,被蠶絲牽引着淩空作符。指尖月華凝成的篡天篆,與青銅碑上的僞篇激烈碰撞。謝無涯的琴音陡然轉急,十二根新弦盡數染血,在虛空畫出聖女自焚時的護魂陣。
佛面少年突然掀開半張青銅面,露出與昙生七分相似的下颌:"哥哥,這篡天戲可好看?"他手中斷道刃突然軟化,化作冰蠶纏住沈硯手腕——正是當年超度亡魂時,謝無涯系在他腕間的護魂索。
地脈轟隆作響,伽藍寺地宮突然翻轉。三千盞照骨燈破土而出,燈芯全換成了優昙之子的眼瞳。沈硯的燃犀劍突然脫手,劍身映出佛面少年靈台深處的秘密:玄冰棺裡躺着的,竟是分走昙生半魂的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