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以後,站在鏡子前,看着鏡面中自己濃厚的黑眼圈,青雉總是會回想起,當初他沒能堅定拒絕卡普要求他收徒的那個上午。
當時的海軍總部從未來過如此年輕的士兵,身為大将的青雉也不需要去專門教導誰,日常面對的隻是工作、工作與讨人厭的同事,偶爾在睡醒的間隙思考,海軍的正義到底為何物?
收徒第一天,青雉在對方的強烈請求中,帶她去了本部放置廢棄軍艦處,指着一艘軍艦對她說,看到了嗎?
對方不明所以,但仍老老實實回答,看到了。
青雉上前幾步,擺好馬步,右手出拳,把這艘破舊軍艦的表皮打到凹陷。他轉頭,看着身後因為訝異而張大嘴的小孩,說道,跟我做,别用霸氣,隻用拳頭的力量,把它打凹進去。
這是他當初找到卡普,請求對方收徒後,卡普教會他的。
路希茫然地看着他,問道,什麼是霸氣?
青雉:……
青雉思考了會,問道,你知道什麼是海軍六式嗎?
路希誠懇道:老師,這是我來海軍第二天。
言下之意簡潔而明了。
青雉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道阻且長,這是一個沒有經過任何系統性學習的,腦子與身體都一片空白的,嶄新的學生。
青雉歎了口氣,毫無形象包袱的在地上坐了下來,和路希面對面,專業地講解起何謂六式和霸氣。
說說停停,時而還陷入漫長的思考,其實隻是講解厭了在走神。
小孩倒是全程都聽得很認真,他停下的時候也不催促,隻是一直用求知的眼神盯着他……盯着他……一直盯着他,盯到讓他頭皮發麻,大幅度減少了走神時間。
也會聽着聽着提出問題。
“老師老師,我有一個朋友,他是個橡皮人。”
他漫不經心的附和。
“橡皮人啊……”
是惡魔果實能力者吧。
“我的這個橡皮人朋友,不怕摔也不怕砸,因為這些對他不起傷害,但是,每次我的爺爺都能用拳頭給他揍出一個大包,這是因為用了霸氣嗎?”
青雉:“……”你就說你的這個朋友,是不是卡普的另一個孫子、你的兄弟?青雉沒問,隻是默默回答,“是的,武裝色霸氣可以有效對抗惡魔果實能力者。不過也跟本人的實力有關。弱小的武裝色霸氣,就算施展出來也不是能力者的對手。”
他還親自示範了一次。左手元素化,右手武裝色。
路希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表演,結束後熱烈鼓掌:“老師你好厲害!”
讓青雉感覺自己像個演雜技的,唯一慶幸的是對方還好沒說出再來一次。
等霸氣和六式的概念都成功塞到對方的腦海了,青雉起身,朝着先前打出的軍艦包看去,示意道:“從這裡開始吧,先鍛煉身體的強度。”
他看向路希的手,白皙、脆弱,能被他輕而易舉地捏碎手骨。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呢?主動放棄的話,卡普也怪不到他頭上吧。
孩子的手與軍艦相撞,發出“嘭”的一聲響。
他的手也與軍艦相撞,發出更巨大的聲響。
一個的撞擊處毫無變化,另一個則是又凹陷下去了幾分。路希沒有看他,隻是專注的左右手交換,擊打着軍艦。
首先感受到的,是疼痛。從皮膚傳進骨骼,好似要碎裂一般的痛楚。然後是額頭上不斷低落下來的冷汗,呼吸聲也沉重了起來。
路希有意開口聊天,轉移注意力。
“老師老師,你剛開始練的時候同樣會很痛嗎?”
青雉也配合她閑聊。
“是啊,痛得我想第二天再也不想來了。”
“老師老師,那你還是去了吧。”
“當然,不然現在怎麼會在這裡教你。”
“嘿嘿。”
漸漸地,痛楚退去,轉而是麻木,是出現傷口的手。此時連笑容也勉強,閑談聲弱了下去。眼睛被汗水糊住,看不清前方景象,有些難受。
青雉偏頭看了一眼對方已有血絲,明顯受傷嚴重的手,問道:“還能撐住嗎?”
“好像還可以再打幾拳。”
“那就繼續。”
最後一拳落下,輕飄飄的,渾身無力。試圖擡手,卻無法動彈。路希凝視着毫無變化,隻是覆上了她血液的軍艦,說道:“我動不了了。”
青雉平淡道:“你到極限了。”
路希:“我得休息一下。”
青雉:“嗯。”
青雉依舊在平穩地出拳毆打軍艦。路希一動不動地站了好幾分鐘,随後艱難擡手出拳。
痛楚又回來了,比先前更加強烈。每打一次都會牽動身體神經,生理性流淚,大口大口喘氣。再度艱難出了幾拳,卻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反應,拳頭離軍艦幾毫米處,無法再前進一點。
雙手在顫抖。
最後隻是無比輕柔的,碰了碰那處沾染她血液的地方。
“老師老師,我不行啦。”
幹脆利落地承認了自己的極限。
“是嘛。”
聽到對方不甚在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