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在冰凍的海面上，被紗布包裹的手直指前方，“出發——！”

她開始跑步前進。

青雉不急不慢地騎着自行車，漫不經心地注意着身後的動靜。不管怎麼說，小孩的體力是有限的。上午的訓練已經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即便飽餐一頓，睡了一下午，但人能承受的力度仍是有限的。

她撐不到那座島，青雉十分确信。

也确實如他所想。

并未過去多久，隻是黃昏的晚霞淡去，星星已開始裝點起了夜空。路希從與他的自行車并肩變成了落在後面。

随後月亮的模樣愈發清晰，對方的腳步變得拖拖拉拉。青雉聽到她大口的喘氣聲。路希在他身後喊道：“老師你可以騎的慢一點嗎？因為我很累，但是我想跟上你。”

青雉的動作并未放緩，她們的距離愈發遙遠。對方在冰面上緩慢而又安靜地行走着。

冰制成的道路還不會那麼快融化，但距離若拉得在遠些，後面的小孩沒能追上，一切便說不準。她可能會掉落海中。如果沒能力氣跑步，那應該也沒有力氣遊泳。

一段路後，大約是休息夠了，重新積攢了體力，對方又跑了起來。随後再過一段路，繼續停下來走路。就這樣跑跑停停，他始終沒能脫離路希的視線。

青雉感覺騎車的腿有些累，于是停了下來，一腳踏地，看着遠處的海平線。天色黑了下去，遠方的景色已是一片模糊的影。身後的學生花了幾分鐘，也終于到達他的身邊。

路希擡頭望着他，注意到對方的視線，青雉也稍稍垂下了頭，海風帶着些許涼意，拂過臉面。路希的臉上滴落汗水，他忍不住想，真是有夠拼命。

在這茫茫無邊際的海面上，她們是唯二存在的人。

青雉忽然問道：“你的夢想不是成為什麼海軍王，也不是當上元帥吧。”他真的有點好奇，就目前情況看，路希顯然不是被卡普硬抓過來的。但上午課上的回答又不見得有多麼正義，一個有主見的人通常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為什麼要加入海軍呢？

了解學生的念頭，也是老師要負責的事情吧。這樣才能更好的為對方定制訓練方案。

路希眨巴眨巴眼：“唔？”

青雉面無表情地注視着路希，緩緩說道：“卡普老師跟我說過，他家的孩子都很不聽話，兒子去當了革命軍，孫女和孫子，一個想當世界之王，一個想當海賊。”

路希震驚地看着他：“啊？爺爺的兒子？我爸嗎？他居然是作為革命軍戰死的嗎？”

這下輪到青雉茫然了。啊？他老師的兒子死了嗎？沒聽說過啊。他這算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嗎？

青雉的神色深沉起來。

“你父親的事……”不對，話題被轉移了。青雉陡然回過神來，繼續先前的問題，“現在我們談論的是你的夢想。”

一直這樣低頭看人也挺累，青雉搖了搖腦袋，直接坐在冰面上，思考起另一個問題：小孩一般要多久才會長高。

路希拿不準青雉這個問題的用意，不過話說回來，能夠這樣談論家事，她的爺爺應當十分信任這位大将吧。她的嘴角微微上翹，答道：“是海軍王呀。”

青雉沒放過她。“不當世界之王了嗎？”

“老師，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夢想嗎？”

“忘了。”

路希撇撇嘴，說道：“因為我們的島上來了革命軍，把王國裡的貴族全抓走了。”

這事青雉知道，革命軍襲擊哥亞王國，天龍人被迫改航，卡普及時趕回去防止更大損失，據說信息是眼前之人傳達給卡普的。他沒出聲，繼續聽路希往下說。

“我本來是把哥亞王國當做我的領土的，雖然還打不過貴族，但貴族也是我的人，要教訓也隻能被我教訓。但是革命軍算什麼事嘛！直接把我的計劃都打亂了，而且看起來就很強，根本打不過。”

“老師，我太生氣了！然後意識到隻待在島上是沒法變強的，因為根本沒有人教我。爺爺也是，整天忙着海上抓海賊，忙起來半年都不見得有空來一次。所以我要當海軍，海軍裡肯定有專門教人變強的法子。”

“然後呢然後呢，等我成為最強的海軍，坐上元帥的位置，我就要把革命軍的人通通抓出來，全部打一頓，讓他們把我的虜仆……啊不是，把那些貴族還回來。接着我就要踩在他們頭上耀武揚威，讓這群人認我當老大啦。這樣海軍和革命軍都是我的，我也是世界之王了。”

對方得意洋洋，信心滿滿。

青雉：“……”

嗯……完全的小孩心性呢，就好像心愛的玩具被搶走了一定要搶回來一樣。是他高看對方了。

青雉無奈扶額：“……算了，你跟我走吧。”他起身，本來想直接上自行車騎走，又看身邊的女孩原地伸展了下身體，準備繼續跑步。

路途還很遠呢。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自行車，沒有車籃也沒有車後座。青雉想了想，拽住對方的衣領再次提起來，把她放到車墊上，平淡說道：“坐好，走了。”

他推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