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博想到之前報紙上看到的消息，靈光一現，“你該不會想去找路希吧？”

艾斯：“……”

薩博真煩，艾斯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他緊抿着嘴，一副心情很差的模樣。

要被丢下了，他忍不住想。自從在報紙上看到路希的消息，他就控制不住的産生了一種難以忽視的恐慌，他要追不上路希了。

她走得好快，一眨眼就成了一團模糊的影子，雖然報紙上的照片那麼清晰，分明還是他熟悉的笑容……野心滿滿，自信滿滿。可是……他好像要追不上她了。很久沒有來自對方的信件了，她在海軍有了可靠的夥伴。明明那個臭老頭都能隔三差五回來一次，她卻一次都沒有回來。

他和路飛不一樣，雖然都以兄妹相稱，但是他們沒有血緣關系……路飛是她真正的家人，永遠不會改變。但他的身上沒有和她一樣的血。

“艾斯——”“艾斯——”

艾斯躺在粗大的樹幹上，叼着樹葉望着茂密的樹叢發呆，無視了路飛喊他的聲音。等路飛的聲音消失了有一會，他才跳下去，來到海岸邊。他有些訝異，因為薩博仿佛早已預料到他會來到此處，已經提前一步在這裡等待。

“你……”

艾斯頓了頓，不知道該說什麼。反而是薩博直率的開口，“我放棄當海賊了。”

“你來真的？！”

“嗯，是真的。”他看向艾斯，問道，“艾斯是為了什麼才想成為海賊呢？”緊接着，他又不等艾斯回答，自顧自說起話來，“我厭惡貴族的生活，讨厭那種虛僞的做派，我……想要自由，所以想要出海，想要成為海賊，環遊世界，然後将看到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可是……海賊究竟代表着什麼？原先藍寶石海賊團的那些海賊，你也看到了，為了貴族的生活，他們甚至可以放棄平民窟所有人的性命。海賊……和貴族們的區别其實并不大。”

“我想得到的，必然不是那種海賊的自由。我不希望傷害到别人，隻是想環遊世界。既然這樣，為了追尋這種目标出海的我，為什麼會被世界政府定義為海賊呢？那一定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世界政府出了問題。”

“正因如此，現在的大海才這樣混亂。”

“世界之王，全新的世界。這樣的夢想很厲害吧，說來實在不好意思，但是我被感動了。我被路希的目标與所作所為感動了。先前收到她寄來的信是這樣，這次在報紙上看到她的事迹是這樣，她一直在這樣拼命的努力啊。我……想要幫助她，想要實現她的夢想，然後，我就可以自由出海，去環遊世界。”

“路飛出海是因為他想成為海賊王，可是艾斯，你出海當海賊，又是為了什麼？”

“我——！”

艾斯情緒複雜的站在原地，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薩博并不要求他馬上回答，“先回去吧，達旦帶着山賊們去山裡捕獵了，瑪琪諾帶着大家在準備今晚宴會的事。路希做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大家都很為她擔心，但也很為她高興。”

艾斯：“……”他看了一眼平靜的海面，當時路希就是從這裡出航的。“你覺得，她會回來嗎？”

與他的猶豫不定不同，薩博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當然，這裡是她的家鄉啊。而且，還有她征服的國家，她的媽媽，她的三個哥哥。她當然會回來的。”

艾斯最終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你是笨蛋啊……”

*

話題中心的三人仍留在南海，出乎意料的是，青雉也依舊留在南海。

“我說你啊，都不用休息的嗎？”

“老師，海賊還沒有完全殺完呢。”

路希、古伊娜與孔雀各自率領着軍艦在南海海域巡航，青雉與路希待在一起，幾天後他驚恐地發現對方是個工作狂。

雖然之前跟她訓練的時候便有所察覺，現在隻是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海賊是殺不完的。”

“我知道。”

“你的行為可一點都不像知道的樣子。”

路希笑了一下。

“老師，隻要大海還存在，海賊就不會消失，就好像隻要有光，便會有影子。一顆想出航的心是阻擋不了的。”

南海的海賊全滅了嗎？不，并沒有。隻要有人生活在南海，那麼這片海域必定會有海賊誕生。何況，除卻本土的海賊，還有自偉大航路而來的外地海賊。世經報發行後，注定會引來許多試圖一探究竟的海賊到達這裡。因此，她們工作的比之前更加努力。

“海賊是無法徹底消滅的，我能做的，隻是把他們消滅的接近于無，将南海從無序變為有序，接着，将這種秩序一直持續下去。這樣海賊才能和現在這樣，保持在一個既少又穩定的數量。可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因此重建秩序的前期很重要，所以海軍得加倍努力。”

要殺的話，就隻能把所有人都殺完，好人壞人，通通殺掉，無人的國度自然不會有任何邪惡存在。但這樣根本毫無意義，她想要的不是這種東西。

“老師，你沒有回本部也挺好的。既然留了下來，就幫我一起幹活吧。”

“……”這已經是光明正大的壓榨了，青雉問道，“我說你，都沒有點好奇嗎？”

“好奇什麼？”

“我當時和赤犬一起出現的事情。”

“老師，我已經感謝過你了。”

青雉默然不語。

他真正想問的其實是路希為何選擇赤犬成為南海計劃的對接人，從時間看，是他先接觸路希的；從關系看，路希是他的學生。但是最後，對方選擇的卻是赤犬。是因為在她心中，自己這個老師的能力比不過赤犬嗎？還是說，她覺得自己不會贊同這個計劃……她們之間的關系，或許并沒有那麼堅固的信任。似乎并不奇怪，他甚至沒帶過路希好好出一次任務。

“啊啊麻煩死了，我要睡覺。”

青雉直接抱怨。

“好，老師你睡吧。”

路希專注眼前的海域的動靜，看都沒看一眼的回答他。

“……”

呵呵呵呵看啊，青雉在心中默默冷笑，這就是他收的學生。多麼冷酷，多麼無情，對老師毫無關心之意，前句話還讓他一起工作，後句話卻連問都不問他為什麼要睡覺不工作，你都不清楚她到底是關心還是不關心，隻能看出對方是真的熱愛工作。這是何等的有二代赤犬風範啊。

青雉直接成大字型，攤在甲闆上，拉下眼罩悶悶問道：“為什麼會選擇赤犬作為你的對接人？”

“唔，老師你在意這個啊？”

“……我是你的老師。”

路希偏頭看了看他，說道：“直覺。”

“直覺？”

青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話。

“嗯，因為我覺得老師你很奇怪。”

“我很奇怪？”

青雉摘下眼罩，頂着太陽不可思議發問，路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替他遮擋了一部分日光。青雉看着這個和卡普性格一點都不像的學生對自己說話。

“老師你總是很懶散，但這種懶散似乎不是天生的懶惰。你好像在找尋着什麼，于是總是猶豫不決，許多事沒法下定真正的決心。你是個不錯的老師，但我需要一個堅定的對接人負責我的計劃。”

青雉一言不發。

路希覺得自己應該繼續說點什麼來打破現在這種氛圍。

“但是沒關系，老師，你可以這樣一直懶懶散散。因為我遲早會越過大将的位置，站到更高的地方。到了那個時候，老師，如果你還找不到路，可以看着我的背影前行，我會成為你的路标。”

看，她是多麼的關心自己的老師。優秀的學生理應如此。

青雉：“……”

這是何等、何等的以下犯上，目無尊長啊。

“哦對了老師，”跟青雉說完話，路希站起來，踹了他一腳，“你這樣躺着很妨礙船上的海軍行動，還是找個角落去睡吧。”

青雉：“……”

他選擇繼續戴上眼罩。

路希從海上巡航回來的時候，古伊娜已經在金沙鎮的海軍基地了，現在這裡的居民又重新搬了回來，并且因為她們的緣故，來到這裡的人遠比之前更多。有許多的人受其影響，想要加入海軍。

她們在這裡的名聲，尤其是女性心中的名聲，是獨一份的。

古伊娜站在二樓的窗戶旁，側頭看着底下的報名盛景。據其它基地傳來的消息，都是差不多的熱鬧景象，南海海軍迎來了新兵熱潮。

注意到路希朝她走過來，古伊娜突然說道：“我的心情比之前好多了。”

“嗯？”

“那些海賊的事，你知道的，我對正義其實并沒有十分在意，而數十萬的海賊，對我而言數量或許還是太多了。那裡必定會有該死的人，但也有一些罪不至死的人。”

“……”

路希難得沒說什麼，這的确是一個問題，一個心理上能不能過得去的問題，終究隻能靠古伊娜自己解決。

“我猶豫了一段時間，但現在我确定了一件事。”

“什麼事？”

“那不能以簡單的對錯判斷，但是，确實是有意義的。孔雀說，南海的人們，把我們叫做海軍三英雌，就像叫卡普中将是海軍英雄那樣。”

古伊娜這樣說着，視線從路希的身上落到底下報名的人員身上，路希也順着她的視線看下去，很多人，很多女人。

海軍内部，其實男比女多。

“你知道嗎，路希，有時我會想，為什麼我的父親會說出那句話，女性無法戰勝男性，成為世界第一大劍豪。”

“他明明隻在島上，其它地方哪裡也沒去過吧。他甚至可能都沒見過幾個劍客，可他還是這麼說。但是我的祖父來自一個遙遠的島嶼，叫和之國，沒錯，就是四皇凱多占據的那處地方。我的父親說，我祖父的劍術，他的劍術，正是來自那裡。和之國一定有許多劍客，但我想……那裡一定沒什麼出色的女性劍客，因為我的父親是被祖父教養長大的，他的想法便也說明了我祖父的想法。他們都沒見過什麼女性劍客，于是便有了這種念頭。”

“而報紙上總是報道的世界第一劍豪，鷹眼米霍克，也是個男人。他們看不到女性劍客，于是便産生了一種錯覺，女劍客無論如何也無法戰勝男劍客。”

在那一刻，路希明白了古伊娜的要傳達的意思。

古伊娜的眼睛裡有淚珠，路希看着它們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但是現在我在這裡，我帶着劍，消滅海賊，站在這裡，登上報紙，我的照片如此清晰，我的武器如此鮮明。接着，會有很多個無數個女性看到我。”

“在這些女性中，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在我去不了的國家，必然也存着曾和我一樣被否定的女孩，有無數個父親對想要練劍的女兒說，你當不了劍客，因為你比不過男人。”

“而這些女兒無法确定這句話的真實，就像當初的我一樣，因為她們找不到答案，她們看不見。然後，她們猶豫，她們難過，她們迷茫，她們可能會像當初的我一樣，相信這句話，差點放棄成為劍客。”

“可現在我站在了這裡，我們三個人一起站到了這裡，我們的身影傳遞到了那些女性眼中，我們成為了她們的榜樣，她們可以追逐的目标，她們想要追尋的一個答案！”

“路希，之後我還會站到更高處，我會帶着我的刀打敗許多男劍客，打敗鷹眼米霍克，然後那些女孩，那些曾和我一樣被父親否定的女兒，就可以自信昂揚的對父親說，父親，你說的全是錯的。世界第一劍客是個女人，女人在劍術上的天賦遠超男人。”

古伊娜伸出手，路希握住她的手。

“是的，”路希說道，“世界第一劍客是個女人，世界之王也會是個女人，我們的身影會傳遞到所有女性眼中。”

古伊娜眼中的淚止不住的掉落下來。

“讓我們一直前進，站到最高處吧，路希。你要成為世界之王，我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大劍豪。”

“肯定的事。”

路希自信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