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風琴，小号，鋼琴和鼓槌。

男人們舉杯交談，都身穿燕尾服，戴領巾，像一個個昂着頭的企鵝。滿屋子的古龍水香味，在水煙的煙霧裡蒸騰、旋轉，又在吧台昏黃的燈光下消散。擁擠的木圓桌、圓禮帽，圓形的酒碟在水流裡滾動，白馬甲的服務員腰身滾出圓弧。

黑白的的海洋裡，有人劃拉火柴，點燃香煙。

啊。漆黑的禮帽，如冰的長發，黑夜一樣漆黑的大衣。男人坐在圓桌旁，高大的身子矮在人頭裡，像捕食的烏鴉。

他若有所思的叼着煙，目光在人群裡梭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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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煙霧從不同的嘴裡噴湧，不一樣的高談闊論從不同的桌子上飛起。企鵝們跳上跳下，拍打着翅膀，滾動屁股，尖利的鳥嘴停靠在酒杯邊緣。他們的羽毛飄來飄去，從一個桌子飛到另一個桌子，從白馬甲冒着熱氣的頭上，飛進幕布垂下的角落。

哦。秋季的企鵝掉毛似乎更嚴重了。

茉莉，茉莉如此擔憂着。她拉高麥克風，等待燈光亮起。

于是鳥類動物們被魚噎住了喉嚨，他們看見一個美麗的女人從陰影裡浮現。

音樂響起了，小号搖晃腰身，薩克斯鼓起腮幫。人們聽見她張開了嘴。

啊~如此美麗的音樂。

小鳥們搖頭晃腦，高揚着尖嘴，閉上眼睛，他們的翅膀有節奏的拍打、跳躍，他們有節奏的旋轉、起舞，“呼——”的一齊吐出煙霧，“呼——”的一齊張開嘴巴。

茉莉，茉莉的聲帶裡湧現出柔和的嗓音。

她是一位勤勤懇懇的動物保育員，今天也盡善盡美地完成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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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位于紐約東區的酒吧，木制名牌，被煙熏黑的門樁，亮晶晶的瓷磚地闆，今天又踢踢踏踏的踩過無數個雞爪。

小鳥們紛至沓來，小鳥們賓至如歸，歡呼拍打翅膀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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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黑發今天燙了新的卷，她對姐姐撒嬌打滾，于是心滿意足的讓腦袋在美麗女人的手下開花。大波浪，斜劉海，蜷曲的弧度連着她蜷曲的睫毛，在燈光下泛起濕潤的光。她閉上眼睛，慢慢地搖擺頭顱。

她的手像指揮官一樣拍打節奏，拍打着，台下的圓腦袋們一起搖晃。

左，左，左，右，

右，右，右，左，

再來一次!

左，左，左，右，

右，右，右，左，

再來一次!

小鳥們嚴肅地閉起眼睛，開合翅膀，緊緊聽着鼓槌的聲音。

左，左，左，右，

右，右，右，左，

好!

茉莉張開眼睛，下一秒微笑凝固在嘴邊。

啊。是他。

火星隐滅在他的嘴邊，黑嘴的烏鴉，獸一樣睜着眼睛。

——不跳舞的烏鴉，沒品位的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