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打電話給客房部，五分鐘内就能有被子送過來，但他還是沒說。

讓人睡沙發太不道德了，他無法做出這種過份的行為。

秦臻的意識剛才清明了一會兒，現在又要沉下去，生了病整個人的精神變得異常遲鈍。睡夢中隐約間感覺有什麼東西纏上自己的手，他皺眉，把手抽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了太久，秦臻兩個小時後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右手被握得太緊，他沒辦法忽視了。

“林亦柯。”

秦臻明顯感覺到握着他的手在聽見聲音後僵住了。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手被緩緩松開，秦臻松了口氣。

“你是不是打算以後都不和我再見面了。”被子嘩嘩作響，林亦柯在床上翻了個身。

“……”是的。

“我之前找了你好久，但是什麼都沒找到，我有時候都懷疑那些事是不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去年我在新聞上看見你了，才知道你已經出國了，這幾年也一直在國外。”

“我特别開心，因為至少你不是假的。九月份那次，碰到你跟做夢似的，雖然你沒記起來我，不過沒想起來太正常了，畢竟那時候我還小。”

秦臻沒打斷他的話，靜靜地聽着。

“不過我還是很開心，更何況你還主動留了我的電話号，記不記得我都不重要了。”

“你、你問我為什麼不主動跟你提，”林亦柯吸了一口氣，又緩緩開口，“我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你說我是你以前幫助過的人，可萬一你還幫了别人呢，如果我說出來結果你還是沒想起來怎麼辦。”

“那樣太難堪了。”

氣氛好像有些沉重，于是秦臻嘴跑在腦子前邊，開口：“我怎麼聽你這話陰陽怪氣的？”

“我沒有，”林亦柯把頭埋進被子裡，聲音悶悶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氣氛調節失敗，秦臻歎了口氣，心裡罵了一聲這死嘴。

秦臻伸手把床頭的閱讀燈打開：“對不起，我不是在怪你。”

他坐直身子，頓了兩秒還是開口勸道：“但是，你真的搞得清這樣下去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嗎？”

“我知道，我現在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秦臻，不管是什麼，我都可以的。”

“……”秦臻感覺太陽穴在狂跳，這小子今天哪裡是來照顧他的，簡直是來折騰他的。

林亦柯的頭從被子裡鑽出來，秦臻低頭，看見他亮堂堂的眼睛，心軟了點，放低了聲音：“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根本不是你想象裡的那種人，盲目地在心裡給我捏造了一個良好形象，嗯，再加上我之前那些不太、不太正常的行為，所以産生錯覺……”

他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才能讓林亦柯知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秦臻在他的資料上看見過，從父母飛機失事後這麼多年他身邊都沒什麼親近的人，更别提和誰建立起一段親密關系。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雛鳥情節”這幾個字，隻因為秦臻曾經無意間釋放的一些善意，在根本不了解他是什麼人的時候就不管不顧地跟他敞開心扉，依賴他，所以對這種感情産生錯誤認知也不是不可能。

可這種情感隻是林亦柯單方面的理想化投射，并不成熟，秦臻擔心這種想法會影響林亦柯對感情的真正認知。

秦臻自诩不是好人，他沒徹底搞清情況的時候，就想着利用林亦柯的單純和信任來換取欲望了。

天哪，他都幹了些什麼，秦臻無奈地捏了捏鼻梁骨。

“亦柯，我真的很抱歉，我為我之前的行為跟你道歉。”秦臻感覺自己把一輩子的良心都用在林亦柯身上了。

林亦柯也從床上坐起來：“不要跟我道歉，本來就是你幫了我，哪有你跟我道歉的道理，本來就是我心甘情願的，真的，你相信我！”

這種人有時候就是死腦筋，不撞南牆不回頭，哪怕這條路的終點很明确。可秦臻不想也舍不得讓他撞得頭破血流，如果真的這麼選擇，林亦柯遲早會後悔的。

秦臻歎了口氣，有點無奈，又實在說不出來重話：“好了，先睡覺吧，明天起來吃完早飯我先讓司機給你送回學校。”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把人送走再說吧，隻要後面不接着見面就行了。

“……”林亦柯率先回了被子裡，聲音悶悶的，“你也快睡吧，還生着病呢。”

秦臻心想你還知道我是個病号呢。

好在林亦柯再也沒開口說什麼讓秦臻無法應對的話，房間裡很安靜，暖氣的溫度剛好，很快他就再次陷入睡眠。

到底還是生病，睡得也沒多安穩，閱讀燈也沒關，秦臻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嗓子幹得厲害想喝口水，結果臉一側隐約看見林亦柯臉上泛着光的淚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