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依舊向前,更何況臨近春節,沒有太多時間讓他們悲傷,兩個人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工作。
乾毅集團副董聯合财務總監财務數據作假的事被匿名舉報。違法犯罪的行為性質太過惡劣,在網絡上迅速發酵,乾毅股價大幅下跌。
姐弟倆提前做好了應對措施,倒也不至于應對不過來。
經董事會緊急會議決議,立即解除涉事副董事長及财務總監的職務,停止其在集團内部的一切權力。集團也積極主動配合證監會稽查局和其他監管機構的調查,表現出合作态度,争取從輕處罰。
經司法會計鑒定确認,虛增利潤行為集中在前幾年,涉及虛構交易合同23份,虛增營收達4.7億元。關鍵證據鍊顯示時任董事長存在簽批痕迹,不過秦老爺子已經去世,而現任管理層也已提供完整履職記錄自證清白。
秦臻相比他姐還算自由,精力幾乎都花在輿情管理上了,短短幾天,已經對28家自媒體不實報道發送了律師函,同時還通過新聞發布會如實通報案情。
法務部門及時處理網絡上的報道,盡可能把風聲壓到最小。
這次事件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約9.5億元,好在數據作假這些事情是在秦老爺子在世時發生的,秦嫀處理起來會更容易些。
目前案件已移交檢察機關審查起訴,集團正進行民事賠償準備,所有數據造假的涉及人員都将面臨刑事起訴。
後續他們會實施10億元的股份回購計劃,逐步恢複股東、客戶和公衆的信任,隻要乾毅穩定盈利,并且未來的經營表現絕對良好,短則一月長則半年,股價回升是遲早的事。
事情得到妥善處理,集團的人心裡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又快過年了,白天的時候林亦柯去了趟墓園。
他在墓碑前挪了挪發麻的膝蓋,大理石碑面洇着層水霧,是他呼出的白氣在零下的空氣裡凝結成霜。
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碑文凹陷處,那些鍍金漆早在經年累月的寒風裡斑駁成沙粒,硌得指腹泛起細密的疼。
石龛裡根本沒有骨灰盒,畢竟當初空難後連遺骸都沒找全,因此林亦柯來墓園的次數也不多。
看着上面已經有磨損痕迹的照片,他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隻跪坐在墓前發愣,眼前的墓是空的,他也是空的。
林亦柯被邊幾上震動的手機驚醒。
睜開眼是昏暗的客廳,身上的毛毯有一半都滑落在地上,電視裡傳來官方的播音腔調。
剛睡醒腦袋還迷糊着,不知道是先關電視還是先拿手機。
電話響盡最後一聲終于停了,他伸手把手機和遙控器一塊撈了過來。
是秦臻打過來的,三個未接來電。
林亦柯恍惚了幾秒,才終于回過神,一邊把電話回撥回去,一邊關了電視。
屋子裡隻剩下電話的“嘟嘟”聲。
這段時間一直睡得不踏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不好。
父母剛走的那幾個月,整夜整夜的失眠蠶食着他的神經。他會像具屍體般直挺挺躺着,直到晨光刺破窗簾才驚覺自己竟連翻身都沒有。
後來終于能在淺眠裡浮沉,卻又總被窗框輕磕的聲響驚醒,驚醒時總錯覺枕巾洇着水痕,可伸手去摸,卻也沒哭。
最近他又開始做噩夢,夢裡已經長大的他送父母去機場,不知怎麼的自己也站在候機大廳,上一秒還跟他說笑的爸媽,下一秒他們剛踏進去的飛機就爆炸了。父母的笑語碎成彩色糖紙,候機廳驟然扭曲成漩渦,玻璃幕牆外騰起的火光裹挾着金屬殘骸。
火光和哭嚎都讓他心慌,他分明在向前狂奔,身體卻被無形力量拽入虛空。
畫面再一轉,冰涼的雨打在他身上,懷裡突然多了個青瓷壇,雨水順着壇壁蜿蜒,有人在背後推搡着喊拿穩。骨灰壇墜地的瞬間,碎片四濺,可是裡面沒有他父母的骨灰,什麼也沒有。
他張嘴想說話的時候被現實中的電話聲驚醒了。
“你還好嗎?”秦臻那邊電話接得很快,還能聽見汽車的鳴笛聲。
“我沒事,睡午覺剛醒才沒接到你電話。”林亦柯察覺秦臻在擔心,安撫了兩句,嗓子因為剛醒有點啞,咳了兩聲作調整。
從秦老爺子去世的時候起他們就沒見過幾面了,秦臻不在他這過夜,也不怎麼能抽得出時間來找他,能偶爾回他信息都算是忙裡偷閑。
秦家過年的時候要求沒那麼多,再加上秦臻前幾年一直在國外,春節沒能回來幾次,年夜飯的飯桌上沒他大家也習慣了。
他知道林亦柯這麼些年身邊沒什麼人,平時倒也還好,過年還是一個人未免太冷清。秦臻本來想着過年的時候帶着林亦柯去南方的城市,那邊氣候好,沒a市這麼冷。
計劃趕不上變化,有個新的投資項目在外市落地,這次合作關系着他公司在新賽道裡能否站穩腳跟,他不能不重視。
這意味着他的度假要延期,林亦柯今年又要自己過節了,他也問過林亦柯要不要一塊跟他去出差,不出意外地被拒絕了。
這段時間見面能感受到林亦柯情緒的低落,他沒多問,覺得可能是答應陪他過年結果卻反悔所以不太高興,想着後面多補償補償。
今天從公司出來的時候給林亦柯打電話,很反常的一個也沒接通,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點心慌。
車子已經在往林亦柯家的方向去了,好在林亦柯那邊沒什麼事,睡個午覺沒接到他電話都能讓他吊口氣,秦臻笑自己多心。
“你這午覺睡得夠久的,現在都快六點了。”
林亦柯跟着幹笑了兩聲,隻說自己可能是昨天熬夜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