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麼呢？

對她這個老人來說是一個計時器，告訴她還有多少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閑暇時想過死亡忽然降臨，或許如狂風驟雨一下子帶走她的生命，或許漫漫長夜，如鈍刀子一刀一刀折磨着她。

但她從沒想過這樣的死亡。

就像是路邊的野草被惡劣的頑童拔起折斷，又随意的扔在路邊。

這時候，野草的生命力還殘存在死去的外殼，但時間将把它最後一絲生命力抽走，成為時間的塵埃。

死亡如此殘忍，什麼都不會留下。

他的屍體會僵硬，變軟，膨脹，腐爛，最後化為枯骨，變成土地的一部分，什麼也不剩。

這是場徹底的出走，摧毀守護靈魂的尖塔，讓靈魂和他們永遠隔着一個世界。

“嗚……”

雨澤蓮皺着眉頭，回頭閉眼，她不忍看到如此殘忍的畫面。

“去查，查完直接送到會堂。”遠雲秋水吐了一口氣，隐忍着說道：“去聯系黑羽木，讓他趕緊回來，讓在邊境的曉也趕緊回來。”

她走到遺體旁邊，佐藤本生前走得并不甯靜，已經僵硬的軀體直直看什麼也沒有的天花闆，一雙眼睛無神地争着，眼角在月光下發出微弱的光芒，是眼角的眼淚的反光，似乎在對犯人做最後的指控。

“是誰呢，到底是誰呢，他憑什麼，他怎麼……”

不知道誰說出這句話，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現實太殘酷了，一時間無法接受。

五大國的某個貴族，看一個平民成為最高領導人不舒服，他認為即使是忍者的傀儡，象征最頂端權力的位置也是貴族的，所以他下手了。

至于為什麼到了第四年才下手，誰知道呢，或許這個貴族隻是某天早上看到雨之國的新聞，然後就下了殺手。

殺一個平民對他們來說從來都無所謂。

就像突然闖入長門家中誤殺平民也隻是一句“殺錯人”。

就像上一次戰争被無辜卷入的普通人至今無人知曉

就像突然被殺害的佐藤本。

從來如此，什麼都不是，一場戰争就能把他們到現在為止的所有努力摧毀。

牆上的老式鐘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分針終于爬到12點的位置

他們沉默地來到了開會的會堂，首座上無人落座，黑羽木的位置也空蕩蕩的。

“大家對佐……首相先生的刺殺有什麼處理辦法，還有5個小時天就亮了。”

最年長的遠雲秋水首先說話，會堂寂靜了幾秒，情緒起伏最大的雨澤蓮居然率先發言。

“隐瞞。”她的眼眶紅紅的，但表情嚴肅，已經恢複平時的樣子：“說，首相先生因為近一個月連夜工作，去辦公室休息時突然腦溢血而亡，讓私人醫生僞造身體狀況，法醫禁止驗屍，喪禮辦過後就送入火葬場。”

是的，他們現在并不能憤怒，隻能想辦法讓那隻無形的手放下對他們的殺心，讓他們繼續以為雨之國隻是個傀儡國家。

這個提議很快得到通過，但接下來另一個問題擺在他們眼前，誰是新一任首相。

選舉？不可能的，真按選舉結果肯定不是貴族，雨之國的貴族不會被選民選擇，但又要想辦法讓一個讓人認可，出身不低的人擔任，這個人也不能讓那個貴族認為是一個合格的傀儡。

最終結果——遠雲秋水。

她出生川之國，父親是在雨之國的外交官，母親是川之國的貴族并且和土之國有關系，她是老人德高望重，是女人在他們眼裡是最傳統的過渡手段。就算是黑羽木在場他也會選擇遠雲秋水，沒人比她更合适了。

事實證明确實如此，反對獨/裁的黑羽木會為了遠雲秋水，對暗地裡說閑話的人出手，久而久之也就沒人說話了，不過肯定有人更讨厭遠雲秋水，但無論如何，她的首相位坐得很穩，很長久。

于是在新年的第一天，人們還沉浸在節日的氣氛裡時，噩耗傳來，第一任首相佐藤本因突發性腦溢血于昨日11點12分34秒去世，将在假期過後第一天舉辦葬禮，骨灰葬入公墓。

匆匆趕回來的黑羽木什麼也沒說，他和平時一樣，甚至眉頭也沒皺，平淡地點了點頭，吩咐阿飛加強雨之國忍者訓練，然後消失了。

再次見面時他的身上有着濃濃的血味，一種普通人都聞得到的血腥味，讓那隻叫筆墨的三花公貓賴在他身上，貪婪地吸食血的味道。

“我去公墓，等會兒來這裡參加會議。”他手裡拿着一束開得正好的向日葵，胸前别着佐藤本原本想送他們的禮物，大概兩個指甲蓋大小，用金色渡邊的胸針鑲上刻着黑羽木名字的祖母綠，好像很符合黑羽木平時如沐春風的儒雅形象。

那天，據說首相墓前突然長出許多花花草草，隻有一束向日葵看起來是從花店買來的，看起來就像是掌管草木的神明落入人間獻花無意間留下了自己的身影。

時間很快過去，又是新的一年，黑羽木關上相冊，将酒喝的一幹二淨，然後站在落地窗前擡頭看向外面的月亮，外面風雪交加，月亮依舊高懸于天上，從不被地上的人類影響。

他拿出小小的胸針，這些胸針花光了佐藤本所有積蓄，清點他遺産時就隻有文件，書籍，衣服，一包煙，一個打火機，和他自己那枚破碎的胸針。

黑羽木突然倒在地上，地闆的冰涼從後背蔓延到胸前，他似乎在體驗死亡，或許和其他人一樣，他也很好奇那滴眼淚到底包含着什麼情緒。

不過，比起眼淚，他更喜歡笑容。

黑羽木在等12點，其他人也在等12點。

遠藤闆幻和齋藤林生幹杯，他們臉色通紅，眼睛卻清明，等到最後一分鐘他們都把視線投向窗外。

10，9，8，7……

3

2

1

滴答滴答，12點降臨，他們來到了1288年，現在是1288年，1月1日。

窗外忽有一道光閃過，煙花爆炸聲響徹天際，猶如天女散花般的火花散落四周，将天上一團金光閃閃的火焰塑造成美麗的花朵。

煙花秀持續多時，一道接着一道，就好像在天上出現了亮晶晶的花園，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在煙花秀的最後，煙火形成祝福話語。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佐藤先生。

他們齊聲說道。

黑羽木看着天上的字，笑着說：

“新年快樂。”

他哭可能是因為新年并不快樂吧……

黑羽木又笑了聲，從地闆上坐起，然後走出首相府，來到曉組織基地，阿飛已經在那裡等着。

阿飛摘下面具，露出半張傷疤的臉，面前擺着兩個人愛吃的東西，壽喜鍋，烤肉，炖菜，咖喱，焦糖布丁……

“啊，是頓大餐啊。”黑羽木露出自己真正的臉。

“嗯，畢竟是新年嘛。”帶土給他倒酒。

“對，新年快樂啊，帶土。”

木筠笑着說道。

“新年快樂，筠哥。”

帶土也笑着說道。

佐藤先生不要哭，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