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藏在深山的道觀寺廟,京城外确實不少,有接受香火的,也有避世而居的,我們未必每家都知道,何況範圍這麼大,想找到不容易。”林如清看着地圖,沉吟道。
“所以我找人打聽了,他們一家往年踏春或清明祭祖,總愛去哪裡?”林若溪笑笑,在幾個城門處打叉,“郭家在西城,所以他們出城從不走東邊和北邊這幾個城門。”
“五裡村和岐陽村都在西城郊外,他的日常活動,很少涉及南城門,那麼他認識和了解到的,一定是西城門以外的地界。”
林若溪又畫了一個圈,“他離開得匆忙,又是年前最冷的時候,為了不讓妻子兒女受苦生病,必然帶着他們暫居熟悉的地方,等物資全部準備好,送上山,才會帶着他們躲進去。而在這期間,要過一個年節,住在客棧不合适,太顯眼了。”
這裡又不是後世,年節流行旅遊,隻要有條件,春節一定待在家裡,何況他身邊還跟着年幼的兒女。
“所以他一定會在小鎮賃一間屋子,借口定居常住,如此度過年節才不會顯得突兀。在萬象縣,青口鎮,沫陽鎮問一問,有誰租過房子就知道了,最後根據這條線索,找出附近的道觀廟宇。這一點,找山下村民打聽打聽,他們即便沒去過,肯定也知道在哪兒。”
再是深山,也要和人交際,比如互換物資啥的,不可能真的藏着。
林如清沖着她豎起大拇指,“那姐姐這便派人去找吧。”
找郭桐需要時間,更快傳來消息的,是那兩個工部官員。
他們一個叫張學懷,一個叫胡明浩,都是員外郎,此次貢院修繕,本應該工部侍郎錢锟負責,但在年前,他被派去視察皇陵修建情況。
當年皇帝在位二十多年,是在大乾朝風雨飄搖之際奪得帝位,登基之初,天災不斷,之後又面臨滅國之戰,整個朝廷全力為應對外地做準備,好不容易保下國祚,休養生息幾年,總算緩了一口氣。
此時皇帝已年僅四十,自古皇帝壽命就不長,超過四十歲的占不到一半,雖然依舊龍精虎猛,卻也開始為後事考慮。
帝陵該修建起來了!
可是卻被朝臣阻攔,理由也很正當,當年奪嫡之勢慘烈,皇子們争相出事,先帝深受打擊,重病去的,因為時間匆忙,帝陵都沒完全修好。
還剩下一些工程沒有完工,看着就是不完整的,難道要先帝寄居在爛尾房嗎?
這是大不孝!
大乾以孝治天下,要是傳出皇帝不為先帝修建帝陵,倒先忙自己的,肯定口誅筆伐。
不得已,皇帝隻能撥款,先完成先帝帝陵。
又過去了幾年,先帝陵總算修建完畢,封土儀式完成,總算顧得上當今陛下了。
從選址到開挖,至今過去了七年,還隻有個地基,以及地下宮殿一層。
這遠遠不夠,皇帝很着急,但朝廷每年撥款修建帝陵是有額度的,除非皇帝從私庫出,否則再着急也隻能讓工匠慢慢修。
當今還算英明,知道修建帝陵費錢費工費人力,要求從簡,就别像他父皇那樣,搞得盛大又奢華,耗費巨資。
但畢竟是帝王陵寝,還是盛世帝王,更幹出一番偉業。
不管怎麼說,于亂世中力挽狂瀾,保住大乾江山,更是把王朝從風衣飄雨中推向如今的盛世,不過短短二十年,就徹底穩固江山,并讓百姓安居樂業。
這樣的功績,不值得稱頌嗎?
這樣的帝王,不夠格擁有高大上的陵寝嗎?
就連把大乾搞得一團糟的先帝,都有那般奢華的帝陵,當今陛下的陵寝,至少也得夠得上盛世帝王的牌面!
可這修建陵寝的國庫撥款額度,是他自己定的!
沒錯,就是當今陛下自己定的,當時王朝剛剛緩過來,就有大臣上書,要求大修先帝陵寝,皇帝滿心的不樂意,又無法拒絕,便拿朝廷大事說道,國庫不豐,實在拿不出來,每年隻能出十萬兩銀子。
十萬兩多嗎?
相比先帝時期,每年至少撥款七十萬兩,隻為了修陵寝,那真是毛毛雨了。
可當時确實困難啊,十萬已經很多了,能辦不少事,即便有些官員心存不滿,也不能說什麼,畢竟還是當下朝廷大事更要緊。
先帝的陵寝已經拖了這麼久,那再拖一拖也沒關系。
等到朝廷徹底緩過來,走上正規,稅收也越來越多,又有大臣提出增加修建陵寝的費用。
皇帝還是不樂意,不為别的,他與先帝關系不好,不舍得在陵寝上花那麼多錢,于是下令規定了每年修建陵寝的額度。
當時皇帝是趁心了,可也坑了自己,現在想改都不行。
還是那句話,以孝治天下,你不舍得花錢給父皇修,那你自己也不能超過那個額度。
當時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皇帝不覺得有什麼,更是熟讀帝王本紀,佩服那些節儉的皇帝,認為自己未來也會成為這樣的明君。
但人是會變的,尤其王朝越來越好,國庫越來越豐厚,最多的時候達到兩千多萬兩。
這麼多錢,花在修建陵寝上,每年還隻有十萬兩,簡直九牛一毛。
再加上皇帝年歲越來越大,似乎離死亡越來越近,而陵寝才剛開了頭,還不知道修到何年馬月,難道要等到他死後很久才修好嗎,像他父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