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貴妃笑道：“皇上一片苦心，薛淑媛說的極是，你們現在不是私宅女眷而是宮中有身份官位的内命婦，身上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這句話更像是一根小小的刺，刺得韓宮令臉色雪白，她憂心忡忡望向臉色晦暗的曹淑媛。

姚淑妃見風使舵道：“我記得沒錯的話，算起來薛淑媛比曹淑媛的年紀還要小半歲，但是論懂事你卻不及薛淑媛幾分。”

韓宮令面色陰沉思忖片刻剛想張嘴為曹如莘駁回幾分顔面。

突然沈柔則跪倒在地上道：“啟禀淑妃娘娘，奴婢有話禀報。”

坐在一邊的李琰差點沒拿住桌子上的酒杯灑了幾分，他鮮少有如此失态的時候，身後的阿福趕忙給他重新斟滿了酒，李琰擔憂的望向沈柔則。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柔則的身上，沈柔則隻覺得雙腿酥麻，心髒怦怦亂跳，可是此時此刻她别無選擇，在面對這場處于劣勢的争鬥之中，唯有奮力一搏扭轉乾坤。

她咬住牙齒，強作淡定道：“曹淑媛剛剛出門的時候吩咐奴婢，她聽聞宮中百花宴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不敢慢待，但是她身為武将家族出身時時刻刻無不心系邊關的戰事，為難之下告誡奴婢隻留下這一身珠钗羅裙，其餘首飾裙衫都變賣兌換糧草送往邊境。”

這話還未說完，在場的人皆是滿面吃驚。

皇帝欣喜點頭道：“我就知道曹家的兒女定然不會辜負我的期望，是個好孩子，朕很欣慰，你的哥哥鎮守邊關，你身處後宮還有如此廣闊胸懷，無愧是曹家兒女！賜酒。”

靜貴妃含笑道：“曹家有你這樣的女兒可真是驕傲。”

姚淑妃見風向又逆轉趕忙賠笑道：“貴妃娘娘說的對，臣妾也欽佩曹淑媛的忠誠之心，不愧武将風範。”

韓宮令提着的心這才穩穩落地，她有點嗔怪的看向沈柔則知道她走了一步險棋但是又不得不贊許她的機智，目光裡夾雜了一絲欣賞，暗歎自己沒有看錯人。

皇帝道：“太子殿下你看這兩位淑媛你可有話要說？”

曹如莘和薛芷芙不約而同擡起頭望向皇帝身邊的太子。

太子殿下此刻垂下頭微微一笑卻不答話，欣長的睫毛柔軟的壓了下來，一片陰影下面那黑漆漆的眸子仿若深潭幽深得讓人瞧不出情緒。

皇帝忍不住笑道：“乾兒，你看看這兩位淑媛，都是好孩子，看來是你的福分。”

皇帝親昵的話讓在座的人心裡都七上八下，他對太子親昵的叫着名字，面對下面坐着的早就封王的幾個兒子熟視無睹。

曹如莘和薛芷芙急急忙忙避開太子的目光，端莊的正襟危坐，餘光卻又忍不住流連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太子殿下那五官輪廓利落分明的臉上出現了和煦的笑意，看得人心醉。

他幽幽開口道：“兩位淑媛實屬難得，身為閨閣女子卻心系天下大事，兒臣也覺得高興，隻是曹淑媛的性子也未免太老實了，幸好這位宮女說出你的心意，不然恐怕會有人引起誤會。”

沈柔則把頭壓得更低了。

皇上贊許道：“是韓宮令調教得好，尚宮局的一個小小宮女竟然有如此的膽識，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來，賜給這位宮女一杯酒。”

韓宮令笑道：“這是咱們尚宮局的宮女，平時做事爽利，性格直率深得我心。”

沈柔則趕忙誠惶誠恐跪謝陛下的恩典，身後的衣衫已經被薄汗打濕，她暗中艱澀的吞吞口水，心髒怦怦亂跳，手抖個不停，舉着薄薄的玉盞閉着眼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火辣辣的酒水嗆得嗓子疼，但是她也不敢咳嗽，舔舔嘴唇，虛脫一般強忍着内心的懼怕握緊了杯子，在衆人的目光之中有些暈眩，這些彙集的視線充滿了好奇，妒忌，謀算，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直到她看見了李琰的笑容。

四目相對交錯僅僅就在霎那間，但是沈柔則卻有了從未有過的心安。

他總是那樣，坐在人群之中，繁華間，依舊清冷淺淺淡淡疏離捉摸不透，也不敢琢磨，可是此刻沈柔則在他眸子裡仿佛感受到一絲牽挂一絲安撫，盡管隻有那麼一絲一毫，但是那種牽挂粘住了她的心，讓她本沉墜的心好像被穩穩接住，她深吸口氣垂下頭，心湖縱然攪動起波瀾萬丈此刻她卻外表依舊一片波平如鏡。

皇帝醉了，先離席，幾個皇子也直覺一一離場，剩下後宮的女人們似乎都松了一口氣，不必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都說伴君如伴虎，就算高貴的靜貴妃和老道的韓宮令也不必那般緊張。

大家随性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喝酒，更有甚者出去賞花，放燈。

沈柔則望向閣外的纏纏綿綿的雨絲，曹如莘握住她的手悄聲道：“多虧了你，剛才真的吓死我了。”

沈柔則微微一笑道：“我隻不過傳達了曹淑媛的心聲而已。”

曹如莘深歎口氣道：“戰場上刀槍倒是可以防備，後宮之中這些無形的寒刀利刃才真是可怕！”

沈柔則暗暗望向薛淑媛，薛芷芙正優雅和幾位女官聊天，她從容得體面露微笑，小小年紀周旋得體。這樣的女子若是成了太子妃倒是可以幫助太子，隻是她的心機之深，恐怕日後會在後宮掀起濁浪滔天。

“真是了不起。”曹淑媛輕蔑的看向薛芷芙道：“薛淑媛真是八面玲珑，晶瑩剔透。”

身邊的巧紅幫襯道：“可不就是，自作聰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沈柔則知道曹如莘剛剛差點吃了大虧，她性格又直率，平時隐忍但是今天被薛芷芙的幾句煽風點火的話語差點身陷囫囵，所以格外的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