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宮令緩緩地看着四位尚宮堅決的面孔,四人眼底的懇切讓她内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她聲音軟下來,問道:“你們當真想清楚了?”四位女官對視一眼,眼神中沒有絲毫猶豫,齊聲叩首:“願與宮令大人同進退!”韓宮令幽幽歎息道:“你們先坐下容我細細跟你們說。”四位女官這才坐在軟凳之上,等待着韓宮令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韓宮令沉吟片刻,思緒回到了過去,緩緩說道:“當年端慧公主身體羸弱,生母去世之後與陛下同寄養在徐妃膝下。先皇一共一百零五位妃子,徐妃并不算受寵,所以端慧公主鮮少出現在宮中各大場合。伺候她的宮人都是當年徐妃宮裡的老嬷嬷,我已經差人去找過了,一共三位嬷嬷,一位已經故去,兩位出宮之後杳無音訊。所以現在宮裡與端慧公主見過面有過交情的隻有我了。”她看着四位女官有些吃驚的面孔,平靜地笑了笑,笑容中帶着一絲懷念,繼續說道:“當年我在尚宮局做司藥,地位卑微,但是那時候我年紀很小,性格活潑開朗,端慧公主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她。那時候我才十七歲,她比我還小一歲,有段日子我總是去給她送藥膳,一來二去我們相交較為親密。後來殿下受到先皇的重視,端慧公主才有機會走出徐妃的宮門,可是沒多久就傳來陛下想為她籌謀婚事的事情。雖然端慧公主性格溫婉但是也極為剛烈,先皇初春狩獵的時候,帶着端慧公主一同去了朱銀山,沒想到端慧公主竟然失蹤了。這件事情先皇極為震怒,派了很多人追查此事,可是毫無線索,一個大活人竟然好端端的失蹤了。為了天家皇威,先皇下了密诏不允許任何人提及此事,對外宣稱端慧公主暴病身亡。可是這件事還是走漏了風聲,近年來也有不少有人冒認端慧公主的騙子,去年還有一個被大理寺活活杖斃。而這個即将入宮的端慧公主和以往的不同,她手中持有信物,陛下确認過确實是當年他親手刻的印章,但是他還是不敢完全相信,所以這件甄别公主身份的事情一定要萬分小心,沒有确切的證據之前不能妄自下定論。”
徐尚食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件事确實很難辦,但是我們四人願與宮令大人一同督辦此事。”韓宮令正色道:“切記不可急躁,步步為營。今日自稱端慧公主的人便會入宮,陛下命她入住提教院,七日後呈交結果。”高尚儀臉色驟變道:“七日?未免有些太過局促了吧?”譚尚服歎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當年侍奉徐妃宮中的那兩位老嬷嬷,她們照顧公主這麼多年一定會知道真正的端慧公主是什麼樣子。”韓宮令搖搖頭,眼中滿是憂慮:“當年那兩位老嬷嬷已經五十幾歲了,現在我看恐怕就算活着也未必能記清楚當年的事情了。”
葉尚寝一直沉默,見無人再開口,她小心翼翼從袖中抽出一張帖紙道:“宮令大人,這幾日我奔走永巷和冷宮,發現現在還健存的幾位太妃和宮女,隻是年紀大了,不知道她們記不記得當年的事情。”韓宮令欣喜地看向葉尚寝,在她眼中,葉尚寝雖然年紀最輕,但是性格老實敦厚,做事穩妥,總能在關鍵時刻帶來希望。
譚尚服道:“宮令大人可記得端慧公主身上可有什麼印記?”韓宮令努力回憶着,片刻後道:“我記得端慧公主手腕上有一道傷疤。”話音剛落,譚尚服松了口氣:“這倒是個辦法!”徐尚食卻沉下臉,語氣中滿是擔憂:“就怕有人知道這茬,提前做了手腳。”韓宮令點點頭,神色凝重:“萬事都要小心,半點馬虎不得。”
就在這時,玉濃跌跌撞撞沖了進來,臉色白得像紙:“宮令大人!不好了!冷宮走水了!”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隻聽見銅爐裡炭塊爆裂的聲響,氣氛一下子緊張到了極點。“怎麼回事?”高尚儀猛地站起來,差點碰翻了凳子,聲音裡滿是焦急,“這個節骨眼上怎麼會失火?”徐尚食冷笑一聲,看向韓宮令,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看來,有人坐不住了。”玉濃捂着胸口直喘氣:“剛發現的,也不知道裡面的人怎麼樣了!”葉尚寝臉色陰沉:“冷宮裡還有幾個老宮女,火撲滅了嗎?”玉濃搖頭,聲音帶着哭腔:“燒得太兇了,怕是......”
韓宮令握緊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心中翻湧着驚怒與不安。窗外寒風呼嘯,卷着殘雪撲在窗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預示着更大的風暴即将來臨。這場大火,燒的恐怕不隻是冷宮,更是有人想要毀滅證據,阻止她們查明真相。韓宮令擡手攔住衆人,沉聲叮囑道:“且慢!此事事關重大,切不可打草驚蛇。徐尚食,你準備的膳食務必低調;高尚儀,尋訪老嬷嬷之事暗中進行,譚尚服,你以做衣服為由可看看這位公主身上還有什麼痕迹,。葉尚寝,你派人駐守永巷,有人不想我們接觸舊人,現在永巷一定要保護周全。”
四人面色沉沉,齊聲應是,正要轉身離去,韓宮令又叫住她們:“都把鬥篷披上,莫要再受了寒。”她看着四人被雪水浸濕的衣衫,心中滿是心疼,那目光中飽含關愛。四位女官各自離去,韓宮令望着她們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這場真假公主的甄别之戰,才剛剛開始,而她知道,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要與她們并肩作戰,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