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筝偷偷攏緊披風，這才溫暖了些。她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又想，這劍宗首席還真是陰晴不定，定是嵇川太冷，将人的腦子都凍壞了。
曲方邈站着不走，将她前進的路堵死了。言下之意還想幫忙，“是何種靈獸，我可幫你留意一下。”
啊這……這真是太過于真誠了，看來這首席腦子雖不怎麼好使，心地卻是十分良善，自己今後考上绮雲閣要和他成為師兄妹，也是妙事一樁。
隻是祁筝也說不準，真說出噴水獸豈不是平白讓人笑話？加之手腕灼熱得令人深覺刺痛，冰火兩重天不斷夾擊，她隻想快些離開，然後找到咪咪，将它緝拿回客舍打上一頓。
于是便看着腳尖，信口胡編道：“一隻十分肥碩的小藍貓，曲師兄真的不必費心了，我自己……”
剛說完前半句，曲方邈就冷哼一聲，像是看都不想看她，瞥了她一眼就一言不發地拂袖離開了。
祁筝：？我怎麼你了？
白衣青年消失在回廊中，她暗自舒了口氣，正待重新搜尋，裙角卻突然被碰了下。
“嗷。”
咪咪睜着大大的水潤的金眼珠，和怒目圓瞪的祁筝對視，靜靜叫了一聲。
“臭貓、肥貓、壞貓！”她大怒，馬上連拖帶拽地要将這惡貓塞進腰間的袋子中，咪咪想必自知惹了麻煩，并未像平時那般兇猛反抗。
祁筝這廂還在呼噜它的毛，卻蓦地停下動作，搓了搓指尖。
不對。
但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在藍貓即将消失的前一刻，她突然想到了，眉目一擰，出手準确卡住它的圓腦袋，一字一頓道：“這冰天雪地裡，你的毛為何如此溫熱？”
回答她的是一聲十分無辜的：“嗷。”
第二日。
绮雲閣主殿彙聚了烏泱泱一大片人，高台上鼓鐘齊鳴，幾隻身披流光的金鳥盤旋在半空，台上擺了一張兩人高的水鏡。
玄境試煉即将開始。
祁筝肩旁露出程卿栎通紅的半張小臉，她踮着腳向前趴在祁筝身上，有些磕磕巴巴地說道：“師，師姐，我好緊張。”
祁筝身形修長，比尋常女子高一些，程卿栎又較為矮小，隻到她胸口。
她感受到了程卿栎傳遞來的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少女的雙丸髻，說道：“你不緊張。”
狄花海冷不丁道：“我要如廁。”
嚴蟬附和：“我也有點想。”
祁筝一票否決：“修仙者不會如廁，都憋着。”
周圍熙熙攘攘，各宗弟子服看得人眼花。試煉的看台環繞主殿一圈，上方坐了許多各個宗門的院長、掌門、長老。
祁筝看到了土豆峰的塗掌門，正撫着山羊胡和一側的同門院長交談，她找了一圈，未見自家宋見山掌門的身影。
高台鼓聲漸息，她回過神來，隻聽得一人高聲喝道：“試煉開始！開水鏡！”這聲音内力醇厚，立刻便傳遍主殿。
弟子們按序進入後，将會被随即分入玄境内不同位置。境内境況由水鏡實時轉播，所有弟子進入秘境，試煉即開始。
前面的人一個接一個踏入鏡子中，身形一晃，就都不見了蹤影，隻在鏡面留下一層漣漪。
輪到葫蘆峰時，守鏡人給了四人各一枚翠色玉牌。
“多謝。”
祁筝接過，觸了下，玉牌頓時一亮，浮出一塊小屏來。最上方是她的名字，下面是還未開始排列的宗門名稱。
她将玉牌仔細挂于腰間，踏入鏡中。
眼一睜一閉，面前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這處毫無一絲光亮，伸手不見五指，她擡手摸了摸身側，又冷又硬。
是石牆，帶着一股濕潮的水汽。
太暗了，這是何處？山洞嗎？
要不要把咪咪放出來……還是算了，就能噴點水，無甚大用。
她快速思索着，直到身後傳來“哎呦”一聲，多了一個人的位置擠得祁筝下意識往前一步。
“師姐！”
狄花海的聲音。
祁筝扭頭，隐約分辨出一個人影。
很快，剩下兩人都陸續進來。
“往哪裡走啊，師姐？”程卿栎問。
祁筝握緊了腰間的配劍，淡淡道：“遇事不決先往東走，盡快避開他人吧。我宗弟子都不是攻擊流派，若是遇上他人發生械鬥，勝算極低。”
“好。”少女應了聲。
濃稠的黑暗完全遮住視線，祁筝扶着牆慢慢前進，忽然問道：“卿栎，你的靈寵燈狼不是能夠雙目發光嗎，你将它放出來，讓它照一下路，太黑了。”
身後細細窣窣一陣響動，傳來程卿栎為難的聲音：“師姐，我……我忘記把他帶進來了。”
祁筝暗中加快步伐，又安慰道：“沒事。”
程卿栎的靈寵根本不是燈狼，而是燈狐，此人是假冒的。
四周始終不見任何人影，也不曾聽聞人聲，連一向話多的狄花海也很是安靜。
不知從何時起，原本稍顯雜亂的腳步聲消失了，變成十分清晰的一前一後，像是隻有兩人。
她刻意放緩了呼吸。
“滴答”，“滴答”。
不斷有水流聲響起。
程卿栎挨她越來越近，吐息噴灑在她耳畔，泛着一絲涼意，祁筝聽到她說說：“師姐，我有些害怕。”
祁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膈應道：“我也害怕。”
“……為什麼？”程卿栎的語調高了一些，“你為什麼害怕？”
“……”
“你說話啊！”她似乎激憤起來，對着祁筝的的耳朵尖叫：“你在害怕什麼？”
這聲音凄厲，聒得祁筝耳膜生疼。她忍無可忍，蹙着眉一把将它推開，趕緊揉了揉被吼的耳朵，埋怨道：“害怕你啊，你跟着我又不說要幹嘛，我當然害怕。”
這東西被祁筝推得倒退一步，捂住心口受傷道：“師姐，我是你師妹，為何不許我跟着你。”
祁筝不管它，繼續蹒跚着往前摸索，口中平靜道：“你不是我師妹，你是戲聲蝠。”
戲聲蝠，三等妖獸，常見于有鐘乳石的陰濕洞穴内，好仿人聲，脾氣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