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裡斯糾結着要不要說,剛要把話咽下去,維羅妮卡就按着她的肩,沉聲道:“告訴他吧。”
她深吸一口氣,緊握住餘謹的手,“在我到醫館救你的時候,我看到蟲子全部在你的身旁圍成一圈,沒有一隻敢靠近你,敢爬到你身上......”
餘謹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麼。
“你的身體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可以抵禦這些蟲子?”
卡什和懷亞特心裡皆咯噔一下,不約而同地看向餘謹。
她說完,一直沉默站在邊緣的奧菲諾娜說,“你身上除了花香再沒有任何其他氣味可以吸引蟲子,所以我試着用比花香味更濃烈的藥草香吸引蟲子遠離你,但這并沒有用,我想,并不是花香吸引它們吧。”
奧菲諾娜問:“你的身上還有什麼?”
餘謹眼神呆滞,他轉過頭,目視前方,沉默許久後忽然笑了。
是惡魔啊。
讓他異于常人,不會受傷的是惡魔啊。
懷亞特緊盯着他,察覺到他細微的情緒異常,轉頭對别人說:“你們先出去吧,等他身體好轉再說這個事。”
餘謹擡手,“不用,現在說吧。”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看了眼掌心,“我身體裡有惡魔。你們問的,就是惡魔。”
屋内氣氛頓時僵化,伊薩回來時聽到這麼一句,自責又心疼地看向人堆裡的餘謹。
不知道誰說:“怪不得你不會死,蟲子也不會傷你,你一早就知道?”
餘謹心被戳中,嘴唇動了動:“......是。”
“為什麼不早點說,我們也不用...”
那人話沒說完,卡什轉頭冷聲呵道:“滾出去。”
說話的是一個家仆,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門口溜進來的,聽到首領的呵斥,立馬灰溜溜地跑走了。
大家沒把他這句話當回事,誰知道餘謹說:“對不起。”
他躺下去,背對着所有人,被子蓋住臉。
這麼躺到天黑,餘謹翻過身,看到坐在床邊的懷亞特時,心裡的酸澀湧了出來,他笑着說:“怎麼沒走啊?”
懷亞特也跟着笑了:“西奧多有伊蓮娜負責,我輕松一點。”
笑着笑着,餘謹的眼睛就濕了,他看向天花闆,忍着哭腔說:“我餓了,我想吃飯。”
等飯送到他面前他才發現自己一點胃口都沒有,他忘不了那具身體被蟲子擠破裂開的畫面,忘不了那人又求救又感激的臉色,他咀嚼着飯,像在咀嚼爬滿蟲卵的腸子,餘謹盯着青菜看了眼,喉結一滾,将嘴裡的飯全都嘔了出來。
懷亞特心痛地放下他的碗筷,把他抱在懷裡,吻着他的額角,不忍心去看他哭泣的樣子。
餘謹靠在他懷裡哭,聲音低低的小小的,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克制的抽泣,懷亞特聽得心間澀痛,又苦又麻,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能借他僵硬的肩膀靠靠。
但即使這樣,也足夠讓卡什羨慕,眼紅。
他躲在櫃子後面聽着抽泣聲,一邊痛恨現在陪伴在餘謹身邊的不是自己,一邊心疼惦記他,怪懷亞特嘴笨死了,居然不會哄他。
越想越氣,但卡什知道自己現在貿然進去,餘謹一定會哭得更兇,更加生氣委屈,所以他還是識趣地離開了。
走到後院,聽見伊裡斯的聲音,卡什靠在牆上擡頭去看,看到她在訓人。
訓的不是别人,正是下午溜進房間亂說話的家仆。
“以後沒你說話的份就不要開口,我問問你,你聽到什麼了就直接說了那種話,你知不知道原委,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那人是誰,什麼身份,”伊裡斯氣得差點喘不上氣,盯着他許久,最後歎口氣,“當時首領和西奧多家主都在屋裡,他們都很喜歡你說的那人......總之你好自為之吧,你就算求家主,家主也保不了你。”
“啊?”那人吓得半死,跪在地上哭求,“不要啊,求求您幫我說幾句吧,我,我隻是随口一說啊。”
“哈?随口一說?”伊裡斯難以置信,“你随口一說的威力還真不小,人都讓你說哭了,你又無辜起來了?我也沒辦法護着你,不,我沒必要護着你。”
伊裡斯彎腰說:“比起你,我更關心他,畢竟他也算是......”
聽到這句話,那人直接頭磕在地上,痛哭流涕。
伊裡斯也不管他了,甩手離開,全然沒注意到站在暗處的卡什。
那人哭了一會兒,人一走樣子裝結束後就從地上爬起來了,拍了拍褲子罵了句:“切,我倒要看看首領和西奧多家主會不會找上我,不就個外族人嘛,他們難不成真喜歡啊。”
那人發現自己走錯路,一轉頭繞回去時看到身後陰氣森森的卡什直接叫了出來:“首,首,首領。”
他跪在地上,卡什垂眸看他,幸虧是晚上,那樣可怕讓人膽寒的眼神無人看清。
“你話倒是說的沒錯,我和懷亞特怎麼可能真的喜歡他呢。”卡什輕笑一聲,“起來吧,跟我去個地方。”
卡什走在前面,塞拉斯和家仆走在後面,家仆一路上問塞拉斯幾遍,首領要帶他去哪。塞拉斯都聽煩了,差點要割掉他的舌頭,心裡聽一股火。
越走越暗,到裡面一點蠟燭都沒有了,隻能借從窗戶照進來的月光。
這好像通往一個棚子,家仆看不清,但莫名心驚膽戰,總覺不對勁。
四周靜悄悄的,靜得有些詭異。
卡什拉開鐵鍊,推門進去,塞拉斯推着家仆進去,踹了一下他的膝蓋,那人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下一秒卡什托住他的下巴,逼他仰頭。
看清卡什的臉,家仆怕得咽了咽口水,聽見他問:“你哪隻眼睛看出我不喜歡他的?”
“啊?什麼?”家仆臉色發白,“我,我隻是随口說說。”
塞拉斯心一緊,開始替他害怕。
卡什低笑着松了手,自嘲道:“随口說說啊。”
那他那麼低聲下氣,死皮賴臉地追求那個人算什麼呢,别人還是認為他不愛他,還是認為自己有機會可以越過他追求他。
想到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卡什就怒上心頭。
不許,他絕對不許,絕對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愛他,沒有任何人有機會可以接近他。
“那你覺得我要是喜歡他會是什麼樣的?”卡什笑嘻嘻地問。
家仆哆嗦道:“我,我,我,我不知道。”
塞拉斯心一擰:壞了。
鐵門被鎖上,哐的一聲巨響,關在這的卡什養了許久的寵物也醒了過來,低吼震動地面,家仆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首領......”塞拉斯看着卡什緊繃的臉色,他知道首領這幾天情緒不好,似乎是從那人離開後,首領就這樣了,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到底要怎樣他才會回來。”卡什呢喃着,“我隻要他回來,有那麼難嗎。”
懷亞特到底哪好,又沒他厲害,又不會哄人,西奧多還陰森森的冷,所有人都跟木頭一樣,他到底喜歡懷亞特什麼,到底喜歡西奧多什麼?
難道他隻是為了氣他才和懷亞特在一起的?
到底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