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思考過迷茫過,自己苦苦留住人類的火種是否有用,是否死亡才是一種解脫。
開始實在是太困難了,饑荒和惡劣的環境,讓這群無家可歸的人依舊沒能得到安穩。
每天都有人死去,父母抱着瘦成皮包骨的孩子屍體哭泣,老人擦幹淚水繼續重複着幾乎不可能的勞務。
那個時候的霧霭星情況比現在還要糟糕,南邊是火山灰霾,北邊是疾風寒霧。
凍土之下沒有生命,取火山肥的路上葬送了一批又一批的勇士。
沒有牲畜,男人外出,婦女和老者承擔了開荒的重任,臉上全然是麻木。
孩子等在簡陋的木屋門口翹首以盼自己的父親能夠成功歸來。
寒冷凜冽不休,每天開心的事情隻有湯水裡多了一絲鹹味。
沈再的身體已經瀕臨崩潰,他強撐着組建了基本架構之後,就把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交給陽明,自己進入蟲洞。
後面他不斷地往返紅塔和其他星球,很少回來。
有時他甚至會想,自己的同胞是否會怨恨自己。
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自己給他們帶來了數不清的磨難和難以看見未來的生活。
他始終對這裡的人民報以虧欠。
可是後來這裡的城市以他的名字命名,永恒存在,周而複始,繁華又熱鬧,百姓歌頌他,将他視若珍寶。
中央廣場伫立他的雕像,像一個守護神一樣守護着這座城市和居民。
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沈再低下頭掩過去,不想被察覺。
肩膀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框住,秦問側臉看向外面。
一個老奶奶牽着她的孫女,孫女爬到石台上,将氣球拴在沈再的手腕上,老奶奶樂呵呵地笑,把自己手裡的花束放在沈再腳邊。
起風了,氣球随着風左右輕晃搖擺,被連接在沈再身上讓他給能感受到風的來意,女孩咯咯輕笑,跟雕塑揮手告别,蹦蹦跳跳地跟在奶奶身後回家。
笑意爬上眼睛,秦問的嘴角輕輕勾起。
中央政府在恒再城的最東邊,哪裡劃分為整個霧霭星的政治區,巍峨的建築林立,士兵穿着筆挺的軍裝站崗巡邏。
武器不許入城,早在進入主城區之前,星坦就被攔截開走,邪薩斯下來跟顧不煩一輛裝甲車。
到政府區前,裝甲車也不允許開進去。
所有人都需要下車被例行檢查,槍械刀具一律不能帶入。
無論是帝國還是自由聯盟,有些東西是共通的,規矩大家都懂,都乖乖配合檢查,沒人會去質疑或者挑戰。
輪到沈再的時候,繃着撲克臉的士兵看見他的臉一呆,盯着他愣神。
沈再彎起眼睛,笑意盈盈地回視。
兩個人就站在那兒大眼瞪小眼,檢查其他人的士兵都一臉豔羨地看着這個能近距離接觸的幸運兒。
直到安檢組的長官站在後面捏着嗓子咳嗽一聲,士兵才回神,低下頭又輕又快地檢查好,動作極其輕柔,态度極度到位。
人走開後士兵才擡起頭,昂首挺胸,滿面春風,背影都藏不住的嘚瑟和開心。
大門後有專門等候着他們的飛梭,沈再等人坐上車直接被帶往政事廳。
政事廳高台階上,一個男人不住地張望,一邊張望還一邊嘴裡還念叨:“怎麼還沒來?”
男人看着中年模樣,微胖不高,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向後面,形象看着極其威嚴。
他旁邊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那天去跟沈再接頭的保羅。
保羅揣着手道:“你急什麼?”
男人怒:“你是見到了,在這說風涼話!我已經很多年沒見到他了!”
突然間他耳朵動了動,眼睛一斜露出一個仔細傾聽的表情,怎麼看怎麼不正經。
保羅扶額苦笑,吐槽道:“陽明總長,您能不能把形象維護好,要是被那個混蛋偷拍了發出去,您就威信掃地了。就算不發出去,他們偷摸私藏欣賞,也是夠糟心的。上次還抓到幾個把您照片當檢測手環屏保的。 ”
陽明翻了個白眼道:“胡說八道,這裡是我的地盤,哪個兔崽子敢拍我的黑照。”
底下站崗的士兵一僵,站得更加筆挺。
陽明又道:“我好像聽到飛梭引擎的聲音了。”
陽明趕緊收回自己的耳朵,整理着裝保持形象,還掏出鏡子确保自己專門去做的發型沒有出任何纰漏。
畫面太美,保羅移開眼睛不敢看。
主要是怕晚上的噩夢又有素材了。
幾艘黑色的飛梭依次停泊在政事廳的台階下,站崗的士兵上前一步拉開飛梭的後座,沈再從第一輛車上下來,看向高高台階之上努力繃住表情的陽明。
可是失敗了,隔着那麼遠,沈再都能看見他泛紅的眼角和淚花。
沈再的臉上也露出笑意,拾階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