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一個圓環一樣的東西,中間是實心,發着柔和沒有邊界的光,邊緣就像流動的光粒,不規則地運動着。
透明淺淡的圓裡面似乎還刻着字,沈再将圓環對着太陽,終于看清那一串數字——269.69。
沈再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沉入天際的半個太陽
溶解了!
沈再趕緊伸出手,卻穿透了面前三個室友的身體。
他們的笑容依舊活力,卻像是轉瞬即逝的泡沫一樣,在太陽底下流光溢彩之際,終于“噗”地一下,徹底破裂。
頭痛欲裂,沈再蹲下身體,掌心裡的圓環被他緊緊攥住,生疼。
他終于從一系列變故裡回過神,蹲着抱住了自己,發出了喑啞的唔咽:“這是……我的過去嗎……”
情緒再也壓制不住,他就在茫茫一片的雪白裡,崩潰地哭出聲,仿佛在野外被抛棄下的小獸,再也找不到可去之處。
時空被滞留,沈再感受不到流逝,他渾身輕飄飄的,仿佛漂浮在空中,俯視着已經成為曆史的一切。
過去的那個沈再開始了流浪,時間仿佛刻意将他遺漏,再也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全世界跟他一樣逃過了這場毫無預兆的末日的人大概有百人左右 。
整個地球的生态都被摧毀,在這裡,他們沒有食物,沒有水源,隻能靠自己制造,勉強維持住大家的生理需求。
氣溫每一天都在下降,再這樣下去,被自願選擇的新人類也終将消失殆盡。
或許,他們應該離開。
放棄億萬年來人類所居住的家園,去一個新的世界。
這群幸存者裡面有一個科學家,他是M國人,向沈再透露過去的幾十年裡,全球科學家都在聯合研究地球生态自然和宇宙輻射的聯系,在即将取得實驗進展的時候,末日來臨了。
沈再放棄了自己原本的學科,開始跟着這位科學家研究生物。
與此同時,尋找新家園的任務還在繼續,他們必須得離開這座已經死亡的星球。
開辟就會有犧牲,在留下的人裡,很多男女都會在成為犧牲品之前,相互結合留下孩子,再一個接一個地利用現有的工具進入宇宙,為人類找到一個可以生存的地方。
每一次進入宇宙都會伴随着死亡,就連沈再也一次又一次地被輻射折磨。
宇宙确實存在輻射,也存在選擇。
所有生物,在宇宙這個龐然大物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擊。
輻射伴随着溶解,有些人甚至在沒有返航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一攤血水,沒有人樣了。
但是也有人,例如沈再,一次又一次地修複,在宇宙的不斷輻射溶蝕中,基因被改造,成為了被宇宙允許存在的新人類。
環境殘酷地淘汰不适合繼續生存的人,他們面臨着多年的先祖一樣的困境,優勝劣汰,适者生存。
新人類的壽命很長,支撐他們進行長達百年的探索。
他們找到了,一個新的家園。
地球其實已經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了,但是人們習慣性地沿用下來24小時的時制。
在離開地球的前一天,新人類們欣喜若狂,唯獨科學家愁眉不展。
沈再很奇怪,他們在前人的基礎上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可是科學家越來越沉默。
去宇宙尋找家園的隊伍裡,領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沈再喊他方叔。
方叔來找科學家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們交談也越來越避着沈再。
直到他被科學家叫到實驗室裡去,科學家跌坐在地上,實驗室裡到處都是資料,洋洋灑灑地撲落在地上。
這些在過去被科學家認為比性命還要重要的資料,在這一刻卻被像廢紙一樣,随意丢棄。
沈再不解,科學家淚流滿面地看着他,幾次張口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老師,您……”
一記手刀劈在沈再後頸,他眼前一黑,癱軟的身體被方叔接住,科學家捂着臉痛苦地哭出聲。
方叔從沈再身上摸出那個圓環遞給科學家,這個圓環被沈再用一條鍊子串在脖子上。
科學家已經很老了,長達百年的折磨和精神壓力讓他看起來憔悴又瘋癫,在此刻更甚。
他死死地掐着手裡的圓環,又哭又笑,每個章法,隻在嘴裡颠三倒四地念着:“絕對不能讓他知道了……”
方叔眼眶紅的吓人,他死死地咬住牙,下颌線都繃得僵直,沉默又鄭重地點下頭。
随後他抱起沈再,轉身離開。
新人類們在外面等着他們,每一個人都脫離了歡欣鼓舞的表情,仿佛那隻是一場故意演給沈再看的劇集。
他們跟在方叔後面,一個接一個上了可以離開地球的諾亞方舟。
男人們低垂着頭,女人們抑制不住哭出聲。
科學家站在門口,面色溫柔又欣慰地看着昏迷的沈再,就像是長者看着他的孩子,踏上新的旅程。
随後,他揚起手裡的圓環對準天空,一道藍色的火焰從衣服升起,逐漸包裹了全身,他沉默地轉身,走入了那間實驗室。
實驗室被徹底點燃,科學家再也沒有離開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