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硯心裡此起彼伏,大夫去診了脈,确有中毒現象,開了清毒的藥方。
連翹不敢踏入暖閣,跟着謠音回了水漣苑,苑中有一小亭,上面鋪滿了荷葉,不見底下的波濤。
謝蘭硯眺望着被樹影遮蓋的梨樹,思索許久,最後化為一聲歎息。
謝府北角有一處常年香火缭繞,是謝蘭硯供奉謝家長輩的祠堂,她的父母死于流離失所,在先帝掌位時野心勃勃,四處征戰,擴大梧的版圖,卻也緻使許多無辜的百姓颠沛流離。
謝蘭硯埋葬父母後便到處漂泊,碾轉到了汀州才安定了下來,七年來,她做起了生意,将謝家的門面擴大,生意往來,絡繹不絕。
祠堂周圍安靜,照管祠堂的工人隻需每天灑掃灰塵,保證煙火不斷即可。
吳大嬸用濕抹布将香案周圍擦了一遍,又替換了香火,昨夜她打了一整晚的牌,今早走路的時候感覺地闆都在震動。
她打了個呵欠,心裡想收拾完東西趕緊回去休息。
等吳大嬸收拾完後,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小道中走了過來,觀察周圍沒有人,找了一個着落,點起了火。
雅室的床旁桌上放着一個瓷罐,發出令人頭腦甯靜的香味,粉色瓷瓶加之溫馨的香,怎麼看都是姑娘家的東西,生肌膏,可使陳年傷疤化腐生肌。
這是宋玳送來的藥膏。
她今天一早便出去了,謝尋歡昨天吐了血後便一直昏昏欲睡,半醒半睡,四肢無力,頭腦卻越來越清楚。
幽州的林汩,汀州的搖芳,死在一起,背後有人欲蓋彌彰,想将他們二人的死因掩蓋,那枚不知道所蹤的銅鈴落在何方,那個身穿豔色衣裳的女子用幾乎誘惑的語氣,笑盈盈道:
“仕途而已,不難,你隻需要準備好真金白銀,還怕沒機會嗎?”
“謝郎君,你缺一樣東西。”
缺什麼呢,真金白銀,信物,陳有光家中的采珠曾約他一叙,陳有光這個貪官莫非也參與其中,搖芳嘴中所差之物莫非是陳有光的信物。
搖芳被人殺害,是為了殺人滅口。
林汩帶着上任的诏書,卻中途折返來了汀州,是被誰指引。
搖芳死前,所有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連翹叩了叩門,站在門邊上不敢進來,一身淡黃色雛菊裙露了一角,面露膽怯。
連翹知道宋玳一早出了門,謝尋歡在雅室養傷,悄悄道:“少爺,是宋姑娘給你下的毒,你不要在同她接觸了。”
見謝尋歡神色遲疑,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連翹隻好将她去禍行賭坊的所作所為告知了謝尋歡,本來崩斷的細繩立馬在頭腦中迅速搭線連接,如果她一開始接近陳浮光的目的是激怒陳有光。
那麼,陳有光察覺出其中的弊端先下手為強就合理了。
陳浮光的遭遇變成壓在陳有光心頭的石子,他不願冒險,選擇直接放棄搖芳這一條線,而林汩的到來成全了他。
想到這一點,謝尋歡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随手拿起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沖了出去,他迫不及待想告訴那個人。
連翹難受極了,囔囔自語、低聲喚了一句公子,見他奔向遠方的身影陷入沉默。
呂大嬸的屍體冰冷冷的躺在那,臉上的巴掌印漸漸發紫,她的表情扭曲,瞳孔是止不住的恐懼,嘴唇張大,像臨終前一直在呼喊着什麼。
趙構用冊子記載她的傷口,他戴好手套,取出銀刀一點點割開她的身體,血腥味撲鼻而來,趙構這種習慣和屍體打交道的人都未能忍住這股難聞的馊味,不為别的,這位嬸子皮膚有泥垢堆積,靠近頭顱時還會聞到一股許久不洗的頭油味。
她的胃部顔色正常,不見中毒迹象,面容與喉嚨處卻有中毒的痕迹,真是一具很有意思的屍體,趙構不禁想她死前究竟看到了什麼,會讓這位平日裡潑辣的嬸子面露恐懼。
呂嬸毒辣這一點鄰居都有所耳聞,家中養來看院的幼犬不過偷吃了肥肉,她一怒之下提刀便将幼犬劈成倆半,領居又稱她為毒夜叉,不過隻敢私底下說,倒是沒人敢在她面前提。
他的手仍舊保持拿着銀刀的姿勢,眼神卻愈漸迷茫,一個影子一步一步靠近,一道清脆的女聲突然從背後傳來,“有什麼新發現嗎,趙仵作?”
趙構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險些拿不穩刀,好一會才垂下眼眸,淡淡道:“她的中毒現象,胃的四周卻沒有被毒藥腐蝕現象,胃内容物隻有簡單的飯菜。”
宋玳面對一具被開膛破腹的屍體,神情嚴肅,“她的身上有香味嗎?”
對于趙構這種剛剛被屍體惡臭沖擊的人來說,宋玳口中的香味讓他覺得難以置信,“屍體已經放了好多天了,天氣不熱,人死後皮膚之下,肋骨與肌肉下的内髒已經開始腐敗,沒有被臭死都是萬幸,呂大嬸為人不潔,平日裡就不愛清洗身體頭發,在香的香味都被這臭氣掩蓋了吧。”
“呂大嬸有親屬麼,丈夫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