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客棧睡了一宿,最先起來的宋玳,她手中抱着一束杏花,謝尋歡起來時見不着她,問了一圈才知道她出去了,小路接過她手中的花,找了一圈,卻找不到地方養起來。
宋玳轉身見謝尋歡随意得坐在客棧供客人休息的椅子,神情頗為惬意,他嘴上說着要來幽州替他爹讨債,棣潔經手的生意數不勝數。
都說商人地位卑賤,可若是到了亂世,唯有金銀尚可存活。
謝家一開始确實是商戶人家,早在十年前的大戰消散了。
如今的謝家是謝蘭硯重新撐起的。
在謝尋歡幼年時,他并不富裕。
相反,因為外貌與他人不同,又因為戰亂激起了人們對異族人的反感,倒黴的遇到了心生嫉妒的小孩,家中貧困,一直到戰火結束後,才慢慢賺到了錢。
最後形成了謝家強大的生意
他這份豁達讓宋玳仰慕,憑心而論,她做不到灑脫,潇灑自由更是與她無緣了。
“宋玳,宋玳……宋玳……”謝尋歡見她站在太陽下,久久不能回神,目光漂浮不定,就好像迷霧森林,你看不透她猜不透她,不變的是她眉眼見藏不住的堅韌。
謝尋歡喚了她好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他起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還是沒有回神。
謝尋歡隻能道一句唐突,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晃了晃,這才讓宋玳有了動作,輕輕咬唇,擡頭回望,随即一笑,“走神了。”
“是啊,走了好久的神,我喊了你好久,你都沒有采我。”
“你在想什麼?”
謝尋歡歎了一息,“一定是很悲傷的回憶,它将你困住了。”他深深望着她,望着面前這個柔情卻不無情、睿智卻不自負、堅韌卻不自私的姑娘,她的長發跟着風飄啊飄,結成愁緒。
刺猬的外殼下是柔軟的心緒,謝尋歡很難将一件事放在心上,唯一一件事大概就是餘穎了,她太過嚣張太過自私傲慢,除卻她,謝尋歡幾乎是随心所欲的。
那天,宋玳問他,要不要給餘穎一個教訓,在那一刻,謝尋歡透光陽光撒下來的餘晖,他笑了,是一個很惬意的笑容,清風拂面,他攔住了宋玳。
不必了。
宋玳不解,他說這麼多年他才發覺,他痛苦的不是她,因為他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聲音與樣貌,九年過去了,他痛苦的記憶甚至不能與之重合,他之所以痛苦是因為他自己默認自己應該沉浸在痛苦中。
在那一刻,他突然釋懷了。
從那一刻,他徹底了自由了。
他非常非常認真的對宋玳說了三個謝謝,一句比一句誠懇。
“不管是什麼,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沒有人比你更加堅韌,也沒有人比你更加機智,你是我見過最不同的姑娘。”
“我以為你要勸解我。”
“不會,因為真正能救你的人,隻有你自己,如果你不想放過自己,在動人的話都不能安撫你解救你。”
“你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這是宋玳罕見的誇贊。
謝尋歡見她笑了,便偏過頭随意靠在桌上,宋玳對他時而親近時而疏遠,她以愛慕之心留在謝府,又以愛慕之心騙去了一衆人的信任。
在她發現自己不排斥時,她得寸進尺。
不過那又如何,是他向臨安送去了一封信,她若是為了那三個書生來,歸根結底是因為自己,她無害人之心,他時時配合她,她時時配合她。
進入話本快的是宋玳,出戲快的也理應是她。
淡淡的疏離又知道在什麼情景扮演相應角色。
—
幽州價貴,比幾年前不知道翻了多少,要是其他州的人生起觀光之心,無意間挑選了幽州,隻怕玩上幾天就要破産了,掃興而歸,宋玳花了一段時間謝尋歡的銀子。
心裡心虛極了。
謝尋歡發覺她的不好意思,“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不是朋友嗎?”見宋玳遲遲不應,他墨眉一皺,仿佛被宋玳的否認傷到了,直到宋玳點頭,他才笑了起來。
“要是實在不好意思,你就教我一些東西吧。”
宋玳眼睛一亮,“你想學什麼?”
她平日在宮中也會教倆位公主,是已,她應該有把握能傳授一些知識給謝尋歡。
謝尋歡目光閃爍,姿态認真,好像這不是一件小事。
“那讓我跟在你身邊吧。”此話一出,倆人對望,比起宋玳寵辱不驚的神情,謝尋歡發覺此話有歧義,輕輕咳了幾聲,“你不是說要把幽州的黑暗産鍊揪出來麼,這一次,你不準跟在白鶴館一樣,一個人解決,你要帶上我。”
“至于學習嘛,我自己看着你就會學。”
宋玳道:“要先辦成一件事,就必須犧牲一些東西。”
見謝尋歡沒明白,她隻好點明了,她嘴角勾起,像一抹彎彎的月牙,“我們要花錢。”
聽到花錢倆字,他并沒有發出疑問,譬如我們不是來追債的麼,怎麼還要花錢,他點了點頭,肯定道:“自然,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不出三日,在溪燈巷的盡頭開着三家花店,在一個角落裡,要迎來第四家,住在溪燈巷的人很好奇,真是太奇怪了。
他們平日裡就算不做生意,也知道做生意不能雷同,溪燈巷已經有了三家花店,在花又不是柴米油鹽,家家戶戶每天都能用得上的,隻有個别家庭闊綽,又有閑情雅緻的人家才會買。
人們紛紛猜測第四家的主人可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