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上有着水窪,行人從旁經過,可以映出人影,宋玳從縣令府出來拐進巷子裡,迎面而來的是一身素白色衣擺,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小路面露欣喜。
“啊。”小路面露一絲羞怯,“我見天下雨了,想出去找找你,我就想,我又不知道你去了哪,萬一找不到該怎麼辦,正當我這麼想,雨就停了,好像上天都額外眷顧你一些。”
宋玳輕輕一笑,向前走了幾步,意味不明笑着說着,“是啊,上天就是如此眷顧我,我想要找一人,他便來了。”
小路一愣,心中浮現奇異,想問她指得是什麼,她卻徑直走在了前面,留下身後人獨自苦惱。
謝尋歡盼了盼,始終不見影子。
三人住在這,總是要吃飯的,頓頓去酒樓顯然是沒有生活的樂趣,謝尋歡提議自己在家中做,小路自然不會拒絕,宋玳聽到這個想法,想了想,搖了搖頭。
在其餘二人的目光下平靜陳述了一件事:我并不精通廚藝。
謝尋歡則表示做飯就好比跳舞,有人做飯有人品,有人跳舞有人賞,她可以充當捧場這個必不可少的角色,小路照顧花卉,他便去買了菜。
也不知道小路找着宋玳沒有,要是下雨,她應當會找地方避雨。
正這麼想着,宋玳推門而入,見到一桌子的菜,贊歎道:“你一個人居然能做這麼多,還真是厲害。”要是我,十盤菜裡得壞九盤,還有一盤特别壞。
小路将傘擱在一邊,看了一眼,“謝兄,你也是深藏不露了,刀功不錯啊,這黃瓜切得幹淨利落。”
好眼光。
她身上的衣衫并未被雨水沾濕,無需換衣,小路就需要回去換一身衣服,他叫二人先吃。
宋玳接過謝尋歡的筷子,遲遲不動筷。
謝尋歡看了一眼菜,桌案上的葷菜是葷菜,素菜是素菜,菜裡面都加了辣椒,他小時候就嘗嘗被他爹逮着做飯,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見宋玳沒有動作。
“沒有合胃口的菜?”
“不是,我見你一進來就看着我,似乎有事要問我。”
宋玳如實道。
謝尋歡見宋玳并無顧慮,便将今天發現花店的賬本與銀子的可疑之處說了出來,一瞬間所有的謎底就像陰雨天的湖泊。
陽光灑在湖面上,原本深不見底的假象消失,湖水清澈可見水底下的水草。
他确定,宋玳已經知道了。
在謝府時哪怕她清麗的眉眼間染上了倦色,暖閣中那隻燭火每天都會搖晃,它身邊的人時時翻書,時時寫字……
白鶴館一事來得倉促解決的也倉促,陳有光伏法後,宋玳便無力再去插手後續,她從容的皮囊之下擁有一顆忙碌的飄魂。
朝廷命官在調查時會收集證據,幽州洗錢的證據是她記載的賬本,人證物證皆可通過手上已經搜尋到的物證去追尋,可她依舊留在幽州。
宋玳聽了,“是,我确實不是為了幽州而來,林氏早已伏法,就算沒有我,新上任的大人也會解決此事。”
小路回來時,見二人并未動筷,笑道:“這是在等我嗎?”他見宋玳旁有一個位子,絲毫沒有扭捏,毫不猶豫坐了下去,朝宋玳露出迷人的笑容。
“是,我是在等你。”
宋玳笑得不算熟稔,也不算生冷,總之是一種拿捏得恰當好處,你不會因為沒有得到回應而尴尬,也不會因為得到回應而竊喜,同樣的話,換作其他人說,可能會産生暧昧的遐想。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謝尋歡聽了,輕輕一笑,起身将一碗湯送在宋玳面前。
小路面對一個姑娘說等你,我在等你,她沒有含糊,而是直直白白,清清楚楚說我在等你,白皙的面頰出了紅暈,這是人害羞的表現,他眼中的驚奇被宋玳敏銳捕捉到了。
食不言寝不語。
三人吃飯都很安靜,宋玳要起身時,謝尋歡覺得桌子上留太多剩菜是對食物的不尊重,宋玳又坐下來用了一些
窗外響起了雨聲,綿綿細雨如針尖般打在窗戶上,發出催人的聲響。
小路起身收拾碗筷,“謝兄做了飯,碗理應我洗,今夜降溫,又伴随雨聲,都說下雨天是一個睡覺的好天氣,早早洗漱入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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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吹起衣角,細如牛毛的雨絲被屋檐隔絕,屋檐下,就好像是一個半密封的玻璃罐,花店後院很小,夜很濃,謝尋歡提着燈,昏暗的燈光伴随在身側,令人安心。
行至門前,宋玳點了一盞燈。
火苗竄起,昏暗中模糊不清的倆張臉漸漸變得清新。
宋玳将披風随手挂了起來,影子将衣裳拉長。
她的桌上放着棋盤,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将它帶在了房間,桌上的棋子被人動過,她坐在棋桌前,擺弄着棋子,謝尋歡站在門前,上前一步,遂坐在了對面,與之相望。
“下棋嗎?”宋玳将棋子收了回來,依舊是手拿黑棋,謝尋歡見了,彎了彎眼,将盛裝着白色棋子的小碗推了過去,“我們交換吧。”
宋玳自然無異議,左右不過是顔色,是白色是黑色又有什麼關系呢,她刻意将棋落在了角落,謝尋歡則是憑感覺落在了中央,他一向不論輸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