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起身的動作讓縫補的線差點偏離了原本落下的位置,謝尋歡及時收手,才未能避免被突然飛出的針刺傷手指。
他松了一口氣,笑了笑,像一抹暖陽,“還好已經完成了。”
宋玳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在顫動,不是那種字面上,而是真正的顫抖,她捂住胸口,用力呼吸,謝尋歡以為她不舒服,将窗戶推開,讓流動的空氣吹了進來。
“你怎麼了?”他面露關切,其實在他印象中,宋玳是一個身體很不好的人,就比如晚上會夢魇,若是沒有人喚她,她便不會醒來,就比如下雨淋濕,她會在四五天後發熱或嗓子啞。
或許淋完雨的第一天,就已經不舒服了,隻是她沒有察覺。
她其實是一個遲鈍的人。
就像人是由精神和軀體構成,宋玳顯然是前者不好。
宋玳拉住他的手,手臂上被柔軟的手拉住,一股獨屬于姑娘才會有的觸感從手臂蔓延至謝尋歡的全身。
“這裡是疤痕是哪裡來的?”她反反複複摸索着,似乎在确認什麼。
謝尋歡一看,這話可真的把他難住了,“我不知道,從我記事起,我就有了,我問我娘,她說她也不知道。”
“這疤怎麼了?”他真的好奇,宋玳的反應怎麼那麼大。
她也不是那種很在乎外行之人,總不能說看這塊疤太激動了吧。
“你……”她原本想問的清楚些,話到嘴邊又咽了過去,問了又能怎樣,她笑了笑,起身轉了轉身體,原本為了方便縫衣的裙擺自然垂落,一朵小花落在上面。
就像沿着枝頭開放的梨花。
他們沿着水路走着,途中看着背着行囊的人們,宋玳靠在船上,神情悠閑,她隐約感覺有人在看着她,猛一睜眼,眼睛被光刺到了,她伸手一擋,一側身,果然有人看着她。
謝尋歡連忙替她擋住陽光,“你睡着了?”
宋玳搖頭,“你這麼看着我,我會不好意思。”
“哈哈,我是想看你睡了沒有。”謝尋歡喃喃道,“畢竟你走了,就像天各一方一樣。”
宋玳笑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他們在水漣漪相見,也在水漣漪告别,陽光将水面照得波光粼粼,今年是春日充滿了勃勃生機,鳥語花香,桑玉站在船上,無視二人,宋玳招了招手,就像一隻身姿輕巧的小鳥。
她道了一句“珍重!”
倆隻小船漸行漸遠,謝尋歡見她走遠了,才肯坐下來,荷花的影子照在他身上,船夫在一旁傳來渾厚的笑聲,說他是不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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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水聲慢慢流淌的聲音,晚間的水比白天要涼許多,也慢了許多,好像水也是有意識的,像人一樣到了晚上要睡覺,桑玉突然問道:“驚喜嗎?”
宋玳突然想起來那塊讓她無比在意,一直在尋找的疤痕,真是太巧了,她從來不信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就像突然出現賣酸杏的小路,太過意外,更像是一場泡沫。
謝尋歡偷偷問她,怎麼發現小路是冒充的。
宋玳告訴她,因為真正的小路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過當時拜托梧帝尋找時,她特意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去了,讓人誤以為小路知道自己是誰,事實上,他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假的,她卻連假名字都沒有留下,當時是為了謹慎。
她就是想知道,對方想搞什麼鬼。後來想想,可能有人要除掉她,雖然人言輕重,好歹她也是頗得梧帝信賴,也辦了幾件事,有人想借機除掉她,也是在正常不過了。
又收到了西北的戰況,以及失蹤了的雙刀。
雙刀這人,是梧帝看重的人。
甘草自己以為自己就是讓烏蠻聞風喪膽的雙刀,實則不然,他隻是别人為了隐藏身份,為自己打造的專屬盾牌罷了,至死都不知道已經淪為了他人的棋子。
而真正的雙刀是恨毒,恨毒瞞着去同西北打交道。
他不屈服于任何人,隻有給他心中埋下一根小刺,日後才可借他之力,鏟除異己,就比如他為什麼和西北有來往,又與臨安有密切聯系,究竟是他本人還是他背後之人,若是他本人,此人又是何等狡詐,要是背後之人,與異族來往,那就是滔天大罪了。
“驚喜,太驚喜了,不枉我在此遊蕩了數月。”宋玳見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閉眼,人與人的差距就是這麼大,有的人讓你覺得像冬日裡的一抹暖陽,有的人像寒鐵。
桑玉顯然和她不對付。
桑玉無語,“我指的不是這件事,是你的小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