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的燈一直燃到了第二天早上，梧帝跟太子商談了一晚上，被匠人精心雕刻的吉祥蠟燭化作一灘水，凝固在盤上。

季承祀指了指西北的地形圖，提筆标了幾處可疑。

“烏蠻人遠比我們更了解長白山一脈。”

梧帝指了指塞西斯河流，手指順着地形圖一直摸索到下流，“塞西斯河流湍急，裡面卻有一種魚，肉質肥美，其生存環境十分嚴格，水質純淨，沿流倆岸，必有蠻人的營地。”

季承祀點頭，“兒臣會加急傳信，讓戰士們警覺。”

他眉頭皺起，“近日打仗，比之前吃力了不少，烏蠻人就好像未蔔先知，總能先我們一步，薛都尉生負重傷，險些死在雪下。”

梧帝道：“好好待他。”

宮中最要緊得便是顧家以權壓人，德行不堪。

身為顧家人，皇後無德居其位，廢後旨意已下。

洶湧的潮流在朝廷滾動，面對烏蠻人步步緊逼，顧家一事被置于一旁，輕得不能在輕。

太子匆忙告退，卻在宮廊下遇見了宋玳，宋玳與他見禮。

季承祀由衷一笑，“好久不見，在我的記憶裡，你還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記憶力好多故人舊物都改變了。”

季承祀六年前跟随薛将軍出征西北，久居長白山，六年風雪，落在肩頭，卻也能輕輕放下。

宋玳道：“殿下，已經過去六年了，就連皇宮的花草樹木都已經輪回六年，人生又有幾個六年呢，我今年已經十六了。”

“六年真是一晃而過，宋玳妹妹是要去做什麼？”

宋玳望向前方，與承乾殿遙遙相對的是坤甯宮，梨園就在坤甯宮中，這也是當年陛下并未下旨意讓皇後親自撫養宋玳，宮人卻當她為皇後養女。

季承祀看了一眼，面露悲傷，“我保不了顧家，也保不了她，顧家将百姓棄之不顧，已是大罪。”

宋玳道：“不是要你去救她，也不是太子與皇後，而是兒子與母親，殿下從小就跟着夫子啟蒙，除卻牙牙學語之時，已與她分離數十年，她想見你，她比任何人都想見你。”

顧皇後将顧家放在首位，如今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留的地步，心中唯一挂念的應該就是自己含淚相送的兒子。

宮中傳聞，皇後端正賢惠，卻也冷心冷意。

吸血的紅線裹在身上，她的靈魂早已破散。

唯一讓她動容的，便是季承祀了。

那時她還小，無意撞見皇後以帕掩淚，隔着一扇窗，她瞧見季承祀渾身是血，在木蘭圍場受了傷。這是顧皇後唯一一次失了态，卻讓宋玳覺得，她或許還活着。

不像行屍走肉，完成任務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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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州一案到此結束，錢渺回到了宮中，大理寺的人審了一番，将他送了回來，至于他突然消失，不過是自導自演。

宋玳在梨園安安靜靜看着書，一位宮女跑了進來，慌慌張張跪在了地上，嘴裡說着不好了不好了。

她放下書，讓宮女起來好好說話。

“什麼事？”

“是雲若姐姐，她出事了。”

今早小翠經過西廊時，看到幾個出來的小侍面色不好，留心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學堂今日發生了偷盜，薛娴謠的牡丹花镯放在抽屜裡面不翼而飛，在學堂大鬧了一場。

最後矛盾指向了雲若。

宋玳未來得及合上書，任風翻閱。

等她到了才發現事情比她想的難的多，雲若的頭發絲被扯得亂七八糟，薛娴謠的衣袖皺成一團，後面還有倆個小跟班。

雲若面色蒼白，咬牙堅持。

薛娴謠洋洋得意，她示意旁邊的人給她搬了個凳子，坐在凳子上，居高臨下地觀望着雲若的反應，她是享受這種快/感的。

“說吧，隻要說得我滿意了，這對牡丹镯就當做我對你的打賞了。”

雲若委屈道:“空口無憑，你那隻镯子奴婢見都沒見過。”

薛娴謠用帕子遮住嘴，做出不可思議的模樣，見周圍圍着不少學生，故意提高音量說道:“我的東西不見了，除了你還會有誰會拿，這簪子對你來說難得，對學堂其他姐妹來說可都是尋常的小玩意兒。”

雲若咬了咬牙，盡量擡着頭，不想示弱。

“好不巧，我前些日子丢的一隻發簪剛剛在薛姑娘你的抽屜裡看見了……”

宋玳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不大卻又人人可以聽見。

薛娴謠撇眉，笑道:“什麼意思？我偷你東西？”

“不敢。”

宋玳手中拿出了一隻簪子，珠子折射出透亮的光澤。

她輕輕說道:“這隻簪子是辛上将路過你的桌子旁不小心移動了桌子，簪子滑落恰好被我看見了，裡面還有一些顔色絢麗的玻璃珠，剛剛路過的時候遇到了孔太傅，他說他最喜歡的墨石不見了，國子監的其餘學子也反應自己的東西丢失，諸位都是清風高誼，懷真抱素之人，禮儀得當……”

薛娴謠眉頭一撇，直接打斷宋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