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玳進去将燈火點好,又倒了一杯熱水,蘇千蒲起先坐在簡易的木凳上,她體質偏寒,一到冬天手腳冰冷,一直搓手。
冬日祈福艱難之極,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風雪起,發出呼嘯。
宋玳察覺出她怕冷,便拉開床上的厚褥,“去被子裡面會不會沒有那麼冷了。”
倆隻冰冷的手怎麼也捂不熱,進了被窩,慢慢找回了一點暖意,宋玳用熱爐捂住了她的手。
燈火默默亮着,昏黃色的營帳就像遁甲,抵禦寒風。
二人同床而眠。
蘇千蒲将被子拉了大半,遮住了大半臉,隻流下眼睛,眼睛左右轉。
“你為什麼要答應許玫讓她做你的婢女。”這是困擾了她一天的問題,許玫看着就不是什麼好人,何況她這人隻看利益。
她很難相信宋玳願意與她為伍。
“她并非是想做我的婢女,她是想跟在我的身旁看我如何做事為人,我也确實需要她的幫助,先前承諾過她,現下也隻是履行諾言罷了。”
蘇千蒲捏着被子,面露擔憂。
“我還是讨厭她。”
“情有可原,性命最是珍貴,她于你之間有仇恨,你想報複她麼?”
“不想。”蘇千蒲想也不想,她就想過着普通的日子。
可又自責愧疚:自己太弱小。
“我做不了殺人的劍,也做不了獻策的竹簡,卻像貪心的樹洞,想順順利利平平安安普普通通過一生,我身為梧國的百姓,從未為它做過什麼,卻想在它的庇護下度日。”
她語氣震顫,本以為會被宋玳鄙夷。
“這很好啊,若是人人都要靠着謀算武力過日,那這個國家太糟糕了,人居于高位并非是為了守一時榮耀,而是運用手中權勢讓國家更好的進行,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步,便是百姓心中懷揣着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一個國家的強大不是用不完的金錢,也不是遍地都是人才。
而是,普通人也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百年世家,轉眼便隻剩空蕩的樓閣。
沒有什麼榮耀是不衰的。
“我爹爹說要将我嫁給薛定征。”
話未落,淚已下。
宋玳沒有多說,而是用手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不會的。”
夜已深,蘇千蒲一天的驚慌在此刻煙消雲散,裹着暖和的厚褥,她不知不覺陷入了夢鄉,嘴邊低喃。
一早起來,就要出發了。
許玫坐到了馬車上,等宋玳上車時,她讪讪道:“你害我昨天睡了一晚上的馬車。”
她昨天應付完薛定征後回來,發現蘇千蒲已經睡下了。
“你不是說天黑不好走,不回來嗎?”宋玳将食盒遞給她,許玫毫不客氣地打開,發現還是熱乎的。
她撚起一塊糕點,讪讪道:
“昨天雪下的那麼大,我趕回來都要被凍死了,我本來是說不想回來的,誰知道薛定征身邊又有美人了,叫我來也是問你在幹嘛而已。”
她真是倆頭傳信息。
“他從昨天到今日有反常舉動嗎?”
宋玳問的直白。
“沒有,不過你讓我幫你煽風點火的話我傳了,他不是很在意,秦淮倒是很在意,一直追問,你小心一點,别看秦淮是色鬼,你仔細看他會發現他心狠手辣、下手狠毒,他的劍上還擦毒呢。”
許玫當初就是看他花花公子才同他攪在一起,讓他幫自己爹鋪路,這樣家中才好過了不少,其間也撈了金子首飾。
相處過程中發現他是一個狠角色,不好全身而退。
恰好宋玳入了局,她立馬倒牆了。
“我回答了你那麼多問題,你也回答我一個。”
宋玳點頭。
許玫小聲道:“你究竟在宮中當什麼差啊,他們見你也沒有見你官職啊,聽你和他們說話又感覺你地位不低。”
“是因為你爹是将軍嗎?”
許玫不确定宋玳會不會回答,畢竟這個問題多少冒昧。
宋玳想了想,“多少有一些。”
畢竟宋家是梧國世家,進幾年也并不安分,祖母更是一心為宋家,違抗命令娶了母親,一年就回來一次。
祖母在家中痛斥他不孝。
許玫聽後,有些失望。
“那我還能當官嗎?”
宋玳想了想,“若是你沒有害人的話……”
“我本來就沒有害人,唯一一次還被你阻止了。”
—
“不好了,夫人。”
薛夫人一早就被侍女驚醒,沒有一絲皺紋的臉面露不耐。
“大早上,嚷嚷什麼,一天天豬頭豬腦,一點小事慌慌張張,我看是府中規矩松懈了,讓你們皮肉也松了……”
言兒跪在地上求饒,見薛夫人微微仰頭,這才将話說出。
“咱們府邸的鋪子一大早被官兵查了。”
此話一出,薛夫人臉上像是被人用斧子劈開,臉色大變,“你說什麼?”
府邸的鋪子金錢流水不少,又有一些人為了巴結上趕着送錢。
錢送到手上,豈有不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