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拉開,場下鴉雀無聲。
台上地燈刺眼奪目,晃得鐘時棋側頭避光,期間無意掃過席上的貴客,看清他們的刹那,透黑的瞳孔驟縮,那一張張相同的臉,使人毛骨悚然。
“奇怪。”縱司南被繩子勒得面色發紫,流露出濃濃驚恐:“這群貴客怎麼都共用一張臉?”
舞台距離座位席較遠,再有燈光混淆視線,難以辨别出貴客此時的狀态。
“像是——”
鐘時棋面容呈淡紅,他吃力地眯起眼睛,觀察座位上相同的臉。
“什麼?”縱司南弱弱瞥了眼他。
“粉彩。”鐘時棋說,“最前排的貴客臉上塗得是粉彩,它通常以玻璃白打底,再用各色顔料繪制,色彩豐富柔和,層次分明。”
縱司南掙紮了兩下,也想看,但位置不佳,無法看清楚,于是自讨沒趣地縮回脖子,“所以你是說台下坐的是假人?”
“不盡然。”鐘時棋搖頭,黑蕾絲紗帽邊跟着擺動,“後排看不到。”
照九命人将他們依次放下來,整齊地站成一排,手握的古董扇逐一點過,最後停在鐘時棋和陳陵面前,他先是把陳陵審查了一遍,随即走近鐘時棋,目光自上而下地逡巡,最終俯首貼近。
“皮膚狀态不錯。”他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堅硬的扇柄劃過鐘時棋的耳尖,繼續說道:“面部輪廓自然流暢,五官......”
照九微微皺起了眉,蓦然攥緊扇子。
見狀。
鐘時棋掀起眼皮看他,嘴角弧度翹起,語氣帶出幾分挑釁:“如何?”
面前的男人緩慢地直起身闆,眼眸卻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由于照九的走動,地燈光線随之遊動,在陰影落下的頸窩裡,喉結輕輕地上下滑動,腔調是不自然的慢:“相當好。”
鐘時棋不自覺展開一個愉悅的笑,眼波流動間,又無聲裹挾出一絲審視。
這種奇特的拍品介紹還是頭次見,跟拍賣會的詭異氛圍相得益彰。
照九輪番檢查完,最後指着鐘時棋和陳陵,沖舞台後門影影綽綽的身影命令道:“你們先帶這兩件拍品出去。”
“嗯?”這個事态發展俨然超出鐘時棋預判範疇,“主辦人不進行拍賣嗎?”
照九淡淡撇過去,黑藍色的眼瞳裡折射出瘦削男人的樣貌,他再次愣了下,“自然是要進行的,隻不過按照十裡拍賣行的規矩,競品都需要通過上級層層篩選和加工後,才可以拍賣。”
“所以——”
鐘時棋笑容冷掉,“現在屬于篩選合格品階段。”
“不完全是。”照九顯然不願意再往下解釋了,連忙招手,讓門口兩人帶他們走。
他不說。
鐘時棋也能根據目前線索推出個大概思路。
所謂的拍賣會極大可能是挑選符合某些條件的程序。
就例如。
台下那一個個繪滿粉彩的臉。
剛離開舞台,身後就迅速傳出照九不滿的聲音:“這件品相極差,上邊不喜歡,先拖去後台,靜候處理。”
看來果真跟他推測的差不多。
鐘時棋心想。
前邊兩名領路人各自手持一盞燭台。
身旁的陳陵警惕地質問:“這是去哪兒的路?”
鐘時棋四處巡視,依舊是黑不見底的環境,但借助燭台微光,得以看清走廊牆壁上繪制着一副畫。
這畫十分長,幾乎蔓延到牆壁盡頭。
他們将近走了五分鐘左右,畫幅依舊沒有結束。
領路人一頓一頓地扭過頭,将燭台舉高,照亮他塗滿粉彩的臉,嘴巴上下蠕動,發出一道嘶啞空靈的笑聲:“按照貴客的規矩,你們要接受下一道程序。”
“貴客?”鐘時棋故作輕蔑,“你們十裡拍賣行貴客可真多啊,剛才台下就坐着不少,但我看着品相也就一般,質地粗劣的粉彩顔料,看着就不是貴貨。”
他身子向前湊近,視線跟掃描儀似的,把領路人的五官看了個底朝天,口吻比适才更加不屑,“你們這也配叫粉彩?果然啊,便宜沒好貨。”
領路人:“???”
“閉嘴。”領路人低聲咆哮,“你們最好别再發出任何聲音,擾了上邊的貴客,不會有好下場。”
“行,話說回來你們拍賣行怎麼會有主題拍賣?”鐘時棋跟不怕死一樣,窮追不舍地發問,“神禱是不是也是你們拍賣行的作品?”
連陳陵都忍不住替他緊張,手心冒汗:“你哪來這麼多問題?别再問了,别激怒了他們。”
鐘時棋嘴唇微動。
剛要回答陳陵。
這回兩名領路人陸續停下腳步,默契地回頭,光影在中間位置浮動,聲音變得比上次陰恻恻,“十裡拍賣行禁止提神,尤其是神禱,超過三次,也會惹怒貴客。”
說完,領路人轉回頭,繼續前進。
這個答案都讓鐘時棋和陳陵感到非常疑惑。
既然禁止提神,那剛剛照九提到“神的考驗”是為什麼?
瞧他頤指氣使的樣子,應該是拍賣行頗有地位的人。
鐘時棋默默思忖,同時用扇骨偷偷揩掉牆壁上的顔料。
一路七拐八繞,領路人在一條開放式長廊口前停住,“下道程序是明天早上開始,今晚你們便留宿在此處,門牌号對應你們的座位号,切記,十裡拍賣行夜晚規矩森嚴,詳看住宿守則,千萬不要違反任意一條。”
“還有屋内桌上有顔料,請把名字寫在房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