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灣第三倉庫區的燈光在雨夜中昏黃如豆。切原赤也被真田背在肩上，雨水順着他的發梢滴落，在蒼白如紙的臉上劃出蜿蜒水痕。他的瞳孔時而緊縮時而擴散，綠色的眼底不時泛起藥物作用下的血紅。

“前面那棟藍色屋頂的倉庫。”步六孤雲壓低聲音，示意衆人停下。他肩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将繃帶染成暗紅。“風見确認切原健一在裡面，但不确定是否有組織的人。”

幸村精市抹去臉上的雨水，轉向意識模糊的切原：“赤也，能聽見我說話嗎？你父親就在那裡。”

切原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嘴唇蠕動着吐出幾個數字：“7……21……35……”

“密碼還在他腦海裡循環。”柳蓮二快速記錄，“這很可能是解除藥物控制的關鍵。”

真田弦一郎調整了一下背切原的姿勢，雨水順着他的帽檐流下：“我們怎麼做？直接沖進去？”

“太危險了。”步六孤雲檢查了一下手槍彈匣，“我和安室透先進去偵查。你們——”

“不。”切原突然掙紮起來，聲音嘶啞卻異常堅決，"我要……親自見他……”

他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血紅色，肌肉不自然地痙攣着，但目光卻前所未有地清明。真田不得不将他放下，但仍牢牢扶着他的肩膀。

步六孤雲還想反對，幸村卻輕輕搖頭：“讓他去吧。這是他們父子之間必須面對的事。”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留在外圍警戒，步六孤雲則帶着立海大衆人悄悄接近倉庫側門。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條縫隙。昏暗的倉庫内堆滿了集裝箱，隻有角落裡的臨時工作台亮着一盞台燈。燈下，一個穿着皺巴巴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埋頭在筆記本電腦前工作。

切原赤也一眼認出了那個背影。“老爸……”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工作台前的男人如遭雷擊般僵住。

切原健一緩緩轉身。隻是一周未見，他卻比切原記憶中蒼老了許多，鬓角已經全白，眼鏡後的雙眼布滿血絲。當他看清門口的人時，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赤……赤也？”

切原掙脫真田的攙扶，踉跄着向前走了幾步。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對抗着腦中翻騰的迷霧。“告訴我……”少年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我的網球……全是靠那些藥嗎？”

切原健一的臉色瞬間慘白。他下意識地看向工作台上一個銀色小瓶，又迅速移開視線：“你怎麼會……誰告訴你……”

“我全都想起來了！”切原突然怒吼，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裡回蕩，“那天晚上的牛奶……藍色藥丸……還有你讓我背的那些數字！”他的膝蓋一軟，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的反手直線球……指節發球……惡魔化……這些全都是假的嗎？”

“不！不是這樣的！”切原健一沖上前想扶起兒子，卻被真田一個箭步擋住。這位科學家頹然退後幾步，雙手抱頭：“你從小就有網球天賦……藥物隻是……隻是強化了某些神經連接……”

步六孤雲敏銳地注意到工作台上的筆記本電腦顯示着一份名為“逆轉劑最終配方”的文件。他悄悄向那個方向移動，同時示意柳蓮二繼續記錄切原口中不斷重複的數字序列。

幸村精市蹲下身，輕輕按住切原顫抖的肩膀：“赤也，看着我。無論有沒有藥物，你在球場上的努力是真實的。記得去年關東大賽決賽嗎？你在發燒38度的情況下打赢了比賽，那不可能靠藥物。”

切原眼中的血色稍稍褪去，但随即又更猛烈地反撲回來。他痛苦地抱住頭，指甲在太陽穴上抓出血痕：“我的腦子裡……有東西在說話……好吵……”

切原健一看到兒子的狀态，突然變得異常激動：“他又要進入強制惡魔化了！快讓他停下！這種狀态下藥物會不可逆地損傷前額葉！”

“怎麼停下？”真田厲聲質問。

“密碼！就是他一直重複的數字！”切原健一撲向工作台，抓起一個銀色裝置，“必須用特定頻率的聲波配合密碼序列——”

步六孤雲搶先一步奪過那個裝置：“先解釋清楚。這是什麼藥？為什麼拿親生兒子做實驗？”

切原健一的肩膀垮了下來。他緩緩走向倉庫角落，掀開一塊防塵布，露出下面貼滿照片的牆面——全是切原赤也從小的網球比賽照片，從小學組到全國大賽，每一張旁邊都仔細标注着日期和比賽數據。

“十五年前，我妻子……赤也的母親遭遇車禍。”切原健一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她活下來了，但失去了所有關于赤也的記憶……看着自己的孩子卻認不出來……”他的手撫過照片上妻子模糊的身影，“那時候我發誓要研發能修複記憶損傷的藥物。”

柳蓮二快速翻動筆記本：“所以M-909最初是治療性藥物？”

“是的，直到組織盯上了我的研究。”切原健一苦笑，“他們需要能控制殺手記憶的技術……當我拒絕合作時，他們威脅要傷害赤也。”他的目光落在痛苦掙紮的兒子身上，“我天真地以為……如果讓赤也成為實驗體，至少能确保藥物安全性……”

步六孤雲聽到他這番話頓然身軀一震，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實驗室的場景，心頭湧起一股名為愧疚的情愫。

“混蛋！”真田的怒吼在倉庫裡炸響，“你知不知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切原健一沒有辯解，隻是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裝有藍色液體的小試管：“這是逆轉劑……唯一沒交給組織的東西。它能中和M-909的藥效，但……”他猶豫了一下，“過程會很痛苦。”

幸村精市直視科學家的眼睛：“為什麼現在才拿出來？”

“因為使用逆轉劑後，他會忘記服藥期間的所有記憶。”切原健一痛苦地閉上眼睛，“包括這兩年全國大賽的勝利……他可能會恨我，但至少能恢複正常生活……”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是安室透發出的警告信号。步六孤雲立刻進入戒備狀态：“組織的人找來了！”

切原健一臉色大變：“不可能……我明明甩掉了他們……”

“琴酒比你想象的難纏。”步六孤雲快速檢查武器，“我們必須立刻轉移。”

“來不及了！”諸伏景光從側門沖進來，“至少十個人，全副武裝。安室在拖延他們，但撐不了多久。”

切原赤也的狀态越來越糟，他蜷縮在地上，皮膚表面浮現出不正常的青筋，嘴裡機械地重複着那串數字：”7……21……35……”

切原健一突然跪在兒子面前，抓住他的肩膀：“赤也，聽我說！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玩的棒球遊戲嗎？7号是右外野，21号是二壘手，35号是投手……這是我們的暗号，記得嗎？你總說長大後要當35号……”

切原的抽搐停頓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清明：“……老爸的……生日……3月5日……”

“對！就是這樣！”切原健一激動地将那支藍色試管舉到兒子眼前，“現在我需要你記住接下來的數字：8……15……24……這是逆轉劑激活碼，能讓你變回原來的赤也……”

倉庫大門突然被撞開，安室透且戰且退地沖了進來：“他們突破防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