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擁淮握着手裡那枚隐藏式通訊器。
那是和藍濡那款幾近一模一樣的款式,被做成耳墜模樣的通訊器末端挂着一顆晶瑩的綠松石。
他看得入神,連宿舍裡什麼時候進人了也不知道。
方澤樂走進宿舍前是做足了心裡準備的,但當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時,他還是花了些時間才給自己洗腦成功這就是他兄弟唐擁淮。
他看唐擁淮對着手裡的東西發呆,忍不住上前拍了他一下,唐擁淮這才回神,看了眼方澤樂,将手裡的東西收回口袋。
方澤樂注意到他有些小心的動作,想起今早自己在校門口看見好像是那大魔王送唐擁淮來學校的。
“阿淮,今早是那魔頭送你來的啊?”
唐擁淮沒什麼起伏地應了一聲。
方澤樂不願承認自己心裡居然有些小羨慕。
同樣都是轉校的第一天,阿淮都有大魔王送他,而自己親表哥卻能狠心睡美容覺,讓家用型仿生人送他來上學。
送走累贅,不對,是小樹苗後的藍濡可謂是一身輕松。
他親自動手改裝了一個制造車間,将設計圖紙懸挂在車間的正中,底下就是Moon。
高大的機甲在光下泛着冷光,光線盡數撒進藍濡的眼眸中。
他看着面前的機甲,不禁有些着迷,改造Moon讓他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是被隐藏在平靜海面下的野獸。
它躲藏的很好,以至于所有人都遺忘了它,忽視了它。
直到某一天它突然在藍濡面前張開血盆大口,顯露出很久以前就展現過的恐怖。
而直到那一刻的到來,藍濡猛地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久處于黑暗的花一輩子也無法見到光,無論他們再怎麼努力地向陽而生也隻是徒勞,越是向着陽生就越是會感到絕望。
他們會被長久地困住,唯一的解脫不是去尋找不存在的希望,而是枯萎。
那是他在被怪物重新拖回深淵,意識徹底消失的前一刻時,徹底明白的道理。
*
開門的一瞬間,方野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他本來是想着藍濡剛搬來,住的方面可能會有些不習慣,再加上前兩天發過去的通訊全都石沉大海,好心的方醫生決定抱着人道主義精神過去看一眼。
十月份的天氣已經開始有些轉涼,方野站在門口,莫名感覺有陣詭異的陰風吹過,讓他心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藍濡?”
無人應答。
内心的不安持續放大,他加快速度走進去,一進屋就看見客廳的地闆上躺着一個人。
那一刻方野的後背發涼,像是被冷風狠狠吹過一樣全身發抖。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是仇家找上門了嗎?
他一個箭步沖過去把藍濡半扶起來,“藍濡?藍濡你怎麼樣了,撐住啊!我這就......”
他話還沒說完,懷裡的藍濡突然渾身抖動了一下,眼睛從緊閉着到眯成一條縫。
“方野?”
他的聲音輕飄飄地,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氣一樣。
渾身像是被重型卡車碾壓過一樣,又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從他腹部一路啃咬至全身,藍濡的頭也很暈,似乎還覺得有點餓。
居然還能覺得餓……
藍濡有些想笑,但就連扯動嘴角都很疼。
這是第幾輪?他渾渾噩噩地想着。
還要經曆幾回?
藍濡此刻的狀态實在不對,他臉色蒼白,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方野看見藍濡的嘴唇顫了顫,好像是要說什麼,趕忙俯下身子去聽。
“把我......綁起來......”
藍濡覺得自己可能就剩這一口氣了,但還是強撐着說完才放任自己墜入黑暗,甚至在暈過去的前一秒還在想,他有沒有可能死于上瘾發作?如果這樣的話,那個系統會放他去投胎嗎?
意識再次模糊,藍濡面前的方野逐漸虛化,聲音也離他越來越遠。
還說什麼會開痛覺屏蔽,讓他體驗一把當超級賽亞人的感覺。
藍濡想起l某個破銅爛鐵曾這麼信誓旦旦地說過。
屁的賽亞人。
疼死了……
-
藍濡很少做夢。
以前他總是睡不安穩,除了被人打昏或者被注射鎮定劑以外,他從來沒有真正放任自己完全睡着。
但這次,他不僅睡着了,好像還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熟悉的謾罵聲,他麻木地走過那些人,目光落在不遠處依偎在一起的母子身上,那個畫面那麼溫馨,溫馨地讓他想吐。
他站在那兒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直到溫情的畫面突然被打破。
剛剛還是慈母模樣的女人形如癫狂地沖過來,抓着他的手臂,長長的指甲深陷進肉裡,劃出觸目驚心的血痕,但這次藍濡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
也是,在夢裡,怎麼還會痛呢?
藍濡聽不見女人在說什麼,隻覺得她這副歇斯底裡的模樣實在難看。
他隻是輕輕一推,女人便像是被砸碎的玻璃娃娃一樣,碎成無數片,藍濡透過那些碎玻璃片,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好瘦。
又瘦又醜,臉色也很蒼白,常年褪不去的黑眼圈挂在臉上,像個幾百年沒見過陽光的僵屍。
然後他又看見那個一身膘肉的男人走過來,手裡還拿着針筒。
幾乎是下意識地,藍濡打了個顫栗,轉身就要跑。
可身體剛一動,他就被人死死摁在地上,動彈不得。針尖離他的胳膊越來越近,隻差一點就要刺穿皮膚的時候,他醒了。
睜開眼,看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宿主......】
藍濡愣怔半響,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微微一笑。
“我還真的死于毒瘾發作啊?那你這是同意我去往生了?”
一個碰過毒品的爛人可沒法帶好男主。
藍濡在心裡吐槽道,但系統沉默了片刻後,開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道歉。
【對不起......】
藍濡:“?”
【對不起,我答應您說開啟了痛覺屏蔽,也向您保證過您不會在這個世界受到任何傷害,但我沒想到這項特例并不适用于您本身身體自帶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