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透過那台沒有生命的怪物看到了另一個龐然巨物。

那家夥那天駕駛着機甲突然出現。

熟練的操作甚至已經超過了許多頂尖的現役機甲駕駛員。

直到現在，唐擁淮仍然會時不時想起那天的事，那台從天而降出現的機甲，如同一個遊走在宇宙已久的幽靈。

Moon……

他微微啟唇，簡單的音節從唇邊流出。

即是溫柔的銀光，又像某種毀滅性武器。

Boom

唐擁淮不動聲色地别過了頭，似乎并沒有發現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眼睛。

“第一次拟态訓練是在什麼時候？”

方澤樂看了他一眼，

“三天後。”

*

“阿嚏！”

藍濡打了個噴嚏，像是想到什麼好玩兒的事情，勾唇笑了笑。

前段時間那台人工智障因為學了太多亂七八糟的人類文化，差點把自己搞死機，這會兒已經被暫時召回總部進行維修。

藍濡還記得他臨休眠前在自己腦子裡的唠叨。

【您一定要記得任務啊！三從四德五好青年就靠您了！現在做任務也是在給您下輩子積德呀對吧！任務！任—務—】

仿生人的腦袋慢慢耷拉下來，最後兩聲叮囑聽上去像是已經被拔下電源的玩具，聲音嘶啞緩慢。

藍濡十分好心地給他蓋了床被子。

窗外一片陰沉，厚重的雲層妄圖吞噬下整片天空，露出隐藏已久的秘密。

藍濡雙手抱臂站在窗前，傷口有些發癢，仿佛有無數幼蟲沿着他的血管爬滿全身，一點一點啃噬着身體裡的所有東西。

可是裡面早就什麼也沒有了。

枯朽的身體成了那些惡心玩意兒最好的繁育場，它們似乎愛極了這個地方，要在裡面永久定居，不斷的折磨他。

藍濡知道這一切隻是他的幻覺。

戒斷反應。

他做好準備了的。

隻是他從來不會隻做一個準備。

如果到最後，這些幼蟲在他的身體裡慢慢長大，想要築巢生根……

他會用自己的方法将他們全部焚燒幹淨。

焚燒。

藍濡從口袋裡掏出根煙，已經被陰影籠罩的屋子裡，這裡是唯一的光源。

閃爍星火中，氤氲着的煙霧将他的臉龐顯得模糊不清。

藍濡有些出神地望着指尖的那點光亮。

火的确是個好東西。

為從阿波羅手裡盜取那點明亮，甘願接受酷刑，經曆數千次擊打摩擦，将血液融合進泥土中碰撞出的星光。

為了那完全純粹的東西，獲得些懲罰又算得了什麼呢？

隻有那樣才會是……

“喂！”

身後突然響起聲音，藍濡被吓了一跳，慌張間煙頭直接恁手指頭上去了。

他回頭一看，方野站在他身後，活像什麼奪命冤鬼一樣看着他。

藍濡：……

他默默把手裡的煙屁股藏在身後，下意識抿了抿嘴。

嘴裡的煙可千萬不能跑出來。

“你是不是想死？”

方野語氣平淡。

藍濡沒敢動。

許久以後方野歎了口氣，“雖然煙和那些東西不一樣，但同樣具有一定的上瘾性，如果真的很難熬，吃點糖吧。”

他說完往藍濡手裡放了塊奶糖。

藍濡看着手裡的糖，笑了笑，“好。”

其實也不是真的很難熬，更難熬的他都堅持下來了，那一瞬間隻是單純嘴裡沒味兒，覺得有些無聊而已。

他撕開奶糖的包裝，把糖扔進嘴裡。

奶味濃郁的方塊在嘴裡轉了一圈兒，整個口腔都被甜膩侵占，藍濡下意識頂了頂牙根。

方野看了藍濡一眼，“走吧。”

“去哪兒？”

“學校。”

“唐擁淮的學校。”

藍濡：“！！！”

咬到舌頭了！！

“去，去學校幹嘛？”他難得結巴。

“今天是他們第一次拟态訓練。你不想去看看？”

方野笑了笑，順手拿起桌上的鑰匙。

“看看你們家那隻貓崽子背地裡能有多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