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李武回來的有兩撥人,一撥是以王嘉為首的倉庫弟兄們,其中包括李斌和李為發;另一撥是以秦三爺為首的地下賭場的人。
王嘉一接到李武受傷的消息就給王博打了電話,兄弟倆商量着先讓妹妹生孩子、做月子,直到李武辦理出院,王博才讓陸琳兒試着把消息滲透給王惠。
王惠當然早就有感應,從她生産的那一天起,她就開始莫名地感到恐懼,如今二嫂有意無意地給她透露一點李武的消息,說他受傷了,讓她有心理準備,她忐忑地追問,二嫂總是支支吾吾,不明所以。
其實,陸琳兒是想告訴她全部實情的,可哪怕王嘉和喬橋守在李武的重症監護室外,都沒有辦法準确描述他的體征和傷情,李武一直處于深度昏迷狀态,他從二樓掉下時撞擊到頭部和頸椎,連醫生都說不好他能否醒來。
王惠在恐慌焦灼的情緒裡自我折磨,她的整顆心都被抓出來了,空落落的高懸于半空。她什麼都不求,隻求李武能健健康康的回來,
李武不能出任何事情,否則對于王惠來說就是天塌地陷的災難。
聽說李武今天能出院,王惠顧不上刀口張着血淋淋的大嘴,她勒上一條松緊帶就算出了月子。陸琳兒勸阻半天,她才沒有去村口接李武。
王惠邊流淚、邊祈禱、邊心疼、邊瑟瑟發抖地等她的愛人,她焦急擔心又慌亂無措,還必須強力克制,保持冷靜。
擡着擔架的人浩浩蕩蕩地進入院子,王惠乍然望見躺在單架上的人,她驚愕地被凍住了,碎冰碴子由腳底經由心髒蔓延至她的腦神經,甚至爬到她每一根頭發絲,這種感覺就像進入了十八層地獄。
陸琳兒連忙抱住王惠的肩膀,攬着她後退幾步,那行人擡着李武緩緩進門,當王惠對上李武那紅腫淤青的眼睛時,她蓬亂的腦袋頓時炸開,像瘋了一樣撲向李武。
李武雙目赤紅,咬緊牙關,在看見愛人時,眼睛是化不開的濃烈又克制的悲傷,他難掩歉意,一道碩大的淚滴從眼角慢慢浸入鬓角。他多麼想仰天狂嘯,可他連頭都仰不起來,他隻能喘着粗氣,用盡全力堵住内心翻湧的虧欠,他再也不是一個健全的丈夫了。
王惠緊緊抱住李武,淚水唰唰往外湧,她滿眼都是愛,滿眼都是心疼,滿眼都是為李武而流的淚。王惠什麼都沒說,隻是沉默地抱住他,控制不住地抽噎,淚水淌進嘴裡,實在是苦澀至極。
粗糙的指腹摩擦過王惠的臉頰,是李武輕拭她的淚水,一道溫柔的、低沉的聲音打入耳膜,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媳婦兒。”
王嘉抱起王惠的肩膀,喃喃道:“沒事兒,咱們人都回來了,沒事兒了啊惠。”
王惠仰頭看見三哥,哇地一聲哭出來,她站也站不住,悲傷地問:“三哥,怎麼了?武哥怎麼了呀?”
“摔傷了,咱們往後好好康複,醫生說沒問題的,啊,乖,聽哥的話,不哭了。”王嘉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試圖給她注入一些能量。
他們小心翼翼地把李武挪到炕上,蓋在身上的毯子掀開一角,猛然撞入王惠的眸中,她張着嘴巴、瞪大眼睛驚懵了。
怎麼少了半條腿?
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少了半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