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一會兒發車了,上車了再睡”
眼神中滿是催促,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他叫醒了還在睡覺的我,我們慌慌忙忙到了火車站.
這是第一次回東北老家見我公公,雖然劉建軍跟我說過很多次他爸脾氣不好,但因為沒見過,我還是對他留有一絲好的念想,自然緊張得不行.
在車上,如坐針氈,一會兒瞅瞅窗外,一會兒又摸摸頭發,坐立難安.
我偷偷的握着他的手,汗水不斷地從掌心滲出,黏膩而溫熱.
當眼神交錯的那一刻,無需言語,我們都明白等會兒将要面對的情況.
頭輕輕靠在他寬厚的肩上,他的眼睛微閉,神情放松而安心,微微側着身子,讓我能靠得更舒服些.
此刻車廂的人并不多,人們或是低聲交談,又或是望着窗外的風景,沒有人注意到我們之間特殊而又溫馨的關系,我們在這小小的角落自成一片甯靜的天地.
他看着我,緩緩說道:“這趟車啊,我都坐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背井離鄉一定不開心吧?”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感慨,随後又看着我笑了笑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委屈你了,跟我回這破地方,在成都三環咱們住得好好的,卻要來這冰天雪地的東北”
“我喜歡這邊,東北是個好地方.”
他伸出那飽經風霜的手,輕輕地握住我的手,将兩隻手并在一起比起大小,他的手粗糙又有老繭和裂痕,關節處還隐隐有着勞作留下的傷痕.
就是這雙看似平凡卻充滿力量的手,扛起了一個家的重擔.
無數個日夜,他用這雙手辛勤勞作,在工地上搬磚運石,在機場輾轉奔波,哪怕汗水濕透衣衫,哪怕疲憊侵蝕身心,他從未有過一絲抱怨.
而對于我,他更是傾盡全力,他用這雙堅強有力的手,把我的未來托舉了起來,為我遮風擋雨,為我鋪設道路,讓我能站在他的肩膀上,去眺望更遠的地方,去追逐更美的夢想.
他滿是憐愛地說道:“瞅瞅,你這小手嫩得喲,跟我這糙手可完全不一樣”
說完,目光又移到我的臉上.
“還有你這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讓人看了就喜歡.”
“你就是個人傻錢多的大老闆,想找啥樣的找不到”
他聽了,搖搖頭.
“我哪是什麼大老闆喲,我就是個沒文化的人.”
都說商人重利輕别離,可他卻從不把生意上的那套相處方式帶到生活中,是那麼的樸實,有着一種不可言說的穩重.
我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家的溫暖,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溫暖,就像冬日裡的熱炕頭,讓人從心底裡生出踏實和安心;又像一碗熱湯面,平凡卻充滿了濃濃的愛意,這種溫暖不是華麗的辭藻能夠描繪,不是昂貴的禮物能夠替代,在每一個細微的舉動中,在每一個關切的眼神裡,在每一句貼心的話語間,無聲地流淌.
就這樣聊着天,火車也不知疲倦地行駛着,時間在輕松愉快的交流中悄然流逝,火車走走停停,車廂也越來越多人.
直到天黑了,整個車廂被昏暗的燈光籠罩着,乘務員緩緩走來,聲音在嘈雜中響起.
“卧鋪還有票,問有沒有需要卧鋪的?”
他随即叫住了乘務員,轉頭看向我.
“孩子,你去卧鋪睡會兒,好好休息”
“我一個人不好,我想和你在這兒”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聽話,去睡一覺,有啥事發消息或者打電話給我就行,别擔心”
他幫我弄好了卧鋪的票,打着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邁着沉重的步伐,小心翼翼地穿過擁擠的走廊,一步一步朝着車廂的連接處走去,掏出煙,點火的瞬間,火光照亮了他那寫滿倦意的臉龐.
我望着他的背影,然後慢慢地朝另外一個車廂走去.
我心裡也清楚得很,此次行程意義非凡,它關乎着兩個家庭的未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與期許,此刻,我躺在這狹小的卧鋪上,思緒如亂麻般交織,怎麼也睡不着.
回想起曾經走過的路,做過的事,那些歡笑與淚水、沖動與迷茫,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快速閃過,曾經的夢想、曾經的執着,此刻都變得朦胧而遙遠.
當這個念頭突然闖入心間——或許就要和身邊這個男人過一輩子了,心猛地一顫,瞬間恍惚起來,未來的畫面在眼前若隐若現,充滿了未知和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