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綏僵着脖子點了點頭,遍體生寒——規則怪談裡最常見的相反規則就這麼出現了,他覺得自己也算是有出息了。他想了半天,決定隻把中年西裝男人的話記在腦子裡,比起這些神色古怪的“僵屍人”,他還是更相信那位和藹的張曉荷女士。
采購部左轉通往走廊盡頭,财務部、茶水間、人力部…陸綏依次經過這些最普通的辦公室,也看到了裡面穿着工作襯衫最普通的員工。他們有的在相互交談,有的在吃零食,還有的趴在桌子上小憩。
這是最常見的工作光景,但一想起疤痕臉提起的那場大火,他難免悲從中來。
來此以後兩個人都提到的廁所位于走廊盡頭,廁所的确很大,大到陸綏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把它當宿舍的程度。他探頭進去看了看,這廁所的裝修很奇怪——
男廁坑位不多,那麼大一個廁所裡隻有三個坑位;洗手台也很小,一個水龍頭那兒站一個人都稍顯擁擠。在廁所坑位和洗手台中間放着一個巨大的橢圓形古銅雕塑。
雕塑似乎是某種神佛。現代大學生之間最近流行求神拜佛,陸綏也是在上學和上班之間選擇上香的一員,因此他去過許多寺廟和道觀,對其中的諸位神仙佛祖也略知一二。
眼前的這尊神像和他見過的都不同。他見過的那些佛祖神仙大多和藹,即便是沒有笑容的,也大多寶相莊嚴,很符合國人對神的普遍印象——嚴慈兼具。
廁所這尊神像長着兩根長長的獠牙,眼睛瞪得像銅鈴,面部是青銅的顔色,手裡握着的大刀上還塗上了血一樣的顔色。神像赤身裸體地面對着門口,陸綏覺得這更像是某種邪神。
“這兩根牙是我們老闆從非洲帶回來的,貨真價實的象牙。”方才的地中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陸綏身後,他也不是要上廁所,隻是想跟過來看看這個采購部“新來的”員工在幹什麼。
“偷獵象牙不是犯法的嗎?”陸綏被吓了一跳,口不擇言。
“非洲幹這事兒的可不少,我們老闆也有門路運回來,這就不是我們這種人該操的心。”地中海眼睛一斜,問,“你不上廁所站門口幹什麼?”
“你不也不上廁所嗎?我新來的參觀一下。”
“參觀廁所…”地中海撇撇嘴,“你們這些年輕人癖好還挺獨特,要不要順帶參觀一下女廁?裡面也有一尊一模一樣的神像。”
“不必了,我回去工作。”
陸綏轉身離開,心裡的疑惑越堆越多:廁所曆來被人們歸納為藏污納垢的地方,供神的人把神像放在這種污穢之地,這對神像根本就是大不敬。但鑄造神像的用料極好,兩根象牙更是極品,這一點又和供奉的地方相互矛盾。
他滿懷心事回到采購部,和張曉荷撞了個滿懷。
“感覺好點了嗎?”
“好點了。”陸綏點點頭。
“剛剛去哪了?”張曉荷又遞過來一杯冰水,水杯上面浮着水桶同款油脂。
陸綏看着那層油,想到自己剛剛喝過幾口,頓感惡心。他咽了咽口水接過杯子,回答道,“去走了走,活動一下身體。”
“你去廁所了?”張曉荷的臉色陡然一變,和藹的面目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兇狠。
“沒有。”陸綏驚訝于一個人的眼神和表情居然能這樣變化,也驚訝于自己的應變速度如此之快,“我隻是在門口來回走了走。”
“那就好。”
張曉荷很滿意地點點頭,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吊墜遞給陸綏,“紙條你也看了,廁所那個地方不幹淨,能别去最好别去。這是我找高人求的護身符,你收好,最好挂在脖子上。”
陸綏伸手,在看到那吊墜的樣子後又觸電般把手收回來——這墜子就是廁所裡的那尊神像,就連質地都是一模一樣的銅和象牙。
“你怎麼了?”張曉荷面色一沉,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問題。
“沒…沒事。剛剛被靜電電了一下。”
“我還以為你是不願意收。既然沒有不願意,那就戴上吧,我幫你戴。”
張曉荷伸長了手,陸綏避無可避,隻得乖乖把頭伸進吊墜的繩子裡。張曉荷的手無意間碰到了他的脖子,冰塊一樣的溫度讓他打了個寒顫——即便這裡陰冷,人也不該是這種溫度。
他看着眼前這個面色如常的女人,控制不住地向後輕輕退了兩步。張曉荷和其他人不一樣,她有表情,人也鮮活,隻是她這個人也處處透着詭異,如果她也不是好人,那隻可能是更厲害的東西。
指針指向了兩點半,辦公室門口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他們叽叽喳喳讨論着什麼,好巧不巧的是,就在這個時候,陸綏有點想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