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兩圈、三圈…陸綏跑上跑下,嗓子即将冒煙,在自己都數不清是第幾次往頂樓跑的時候,他發現紅衣鬼不見了。
作為一個經常看到阿飄的人,陸綏大着膽子向自己身後走去,确認紅衣鬼的确不在後,飛奔到了444教室。
444教室是老教學樓最早的階梯教室,教室很大,也是整棟樓裡唯一一個擁有鐵門的教室。陸綏把前後門反鎖好,問出暗号:
“打仗親兄弟?”
“上陣父子兵!”江嶼從最裡面那排座位下露出一個頭朝室友招手,“這兒呢兒子!”
好不容易碰了頭,陸綏渾身都是汗,有熱的,有吓的。他鑽進桌子下面,這才發現室友身後有三個女孩。
“你們…你們來這兒幹嘛?”
“聽…聽學姐說,這裡有一個九通神,晚上來拜一拜,什麼考試都能過的。”離江嶼最近的女孩瘦瘦小小,說話聲音不大,理由卻足夠讓人震驚。
“不是學妹…誰家好神晚上來拜,被學姐坑了吧你們!”
“那兩位學長來這兒幹嘛?”另一個短發女孩說話聲音大一些,“總不能是夢遊吧?”
“我們倆是被人追到這兒的,你以為我想來啊!”江嶼沒好氣地白了對方一眼,“學妹,好歹也算救了你們一命,說話客氣點。”
“停,别吵了。”陸綏無奈,“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想想該怎麼出去,吵架頂個屁用!”
“二位學長,我可能現在就要出去。”
三個女孩子中間那個一言不發的姑娘突然開口。她不起眼,紮着最普通馬尾辮,語氣卻出奇平靜。
“我妹妹還在樓裡,我不能把她一個人丢下不管。”
“你妹妹?”江嶼臉都要抽麻了,“你别告訴我你們來了四個人。”
“對,我們進來了四個人。但是剛剛在六樓,一回頭我發現我妹妹沒跟上來,本來想要回去找她的,然後就碰到了那個東西和你們。謝謝你們救命,但我不能把我妹妹一個人留在别的地方。”
“我剛剛在樓道裡跑了好幾圈,沒看到還有其他人。你妹妹說不好已經找地方躲起來了,她未必有那麼大危險,可你現在出去,你一定有危險。”
“這裡的教室大部分都一樣,萬一她被找到,那怎麼辦?”
“你不能因為自己任性,就連累大家一起…”
短發女孩強烈反對,大有要和好友吵架的架勢,隻是話沒說完,門口突然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這聲音婉轉又凄苦,穿透鐵門和牆壁,唱得人心都跟着發顫。
“唱的什麼?”江嶼問。
陸綏平時對戲曲也算有點了解,認真聽了聽回答他,“‘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是《思凡》裡的片段!”
聞言,江嶼身上的雞皮疙瘩又起來了——他又想起方才在一樓看到的紅衣鬼的正臉——方正的臉,聳起的喉結,還有挂在嘴邊的胡渣。
“這鬼…還…還挺有才的。”短發女孩聽着,又說,“你們聽,是不是還有人在哭?”
教室裡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屏息凝神認真聽着唱段裡的其他聲音,果然,唱段中還有哭聲,那哭聲極其細微,卻和唱戲的聲音完全不是一個音色。
“這是?”
“彤彤!”紮着馬尾的姑娘跳起來就往門口沖,“這是彤彤的聲音,她被發現了,她被發現了!”
“你别去!”短發女孩和瘦瘦小小的姑娘合力拉住了自己的同伴,說什麼也不讓她開門。
拉扯之間,幾個人被窗外窸窸窣窣的響動吸引了目光。他們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就看見一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筝一般從樓上歪歪斜斜墜落下來。
墜落者是個女孩子,她的頭發在下墜中散開,她看向教室的一瞬間,馬尾辮幾乎要崩潰了——墜落的人就是她的妹妹,還在上大一的女孩,她滿眼絕望,伸出手試着抓住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抓住,如同一顆石子一樣落在地上。
人體落地的動靜巨大,“砰”一聲,所有的争執、拉扯戛然而止。死一樣的沉默籠罩在整棟樓中,沒有人說話,也沒人知道該說什麼。
江嶼想起那天李鑫墜樓時的場景,心裡說不上來的痛苦。
良久,有抽泣聲傳來,馬尾辮女孩臉上的平靜崩裂,抽泣慢慢轉為嚎啕。沒有人讓她閉嘴,大家都知道現在出不去,也都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
戲腔婉轉,凄凄慘慘的唱段又在耳邊響起。衆人擡頭看去,紅衣鬼正扒在教室的窗台上,試圖打破玻璃進入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