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那隻微綠的眸子似乎可以于夜間視物,月輝與星辰亦是讓她們的行動輕松了不少。走在女孩的身側,羅賓忽然問了一個聽上去有些奇怪的問題。
“作為一個很照顧手下的老大,假如有人不斷地引來追兵,你會怎麼做?”
聽雨愣了愣。
遲疑片刻,她抿了抿唇卻是冷靜地開口:“那就打到他們不敢再派人過來。”
她語氣平緩。
像是在笑她幼稚,羅賓搖了搖頭。
“總有一天會厭煩的。”她淡淡道。
聽雨安靜地垂着眼,指甲被偷偷地用力掐進了手心。
羅賓是在說她自己的經曆。
她必須很仔細很謹慎地回應。
“我不會厭煩自己人,”聽雨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多說了一句,“哪怕被外界說得再怎麼罪大惡極,那也是應該由内部決定的事情,容不得别人插手。”
羅賓輕笑了一聲:“果然很任性呢,”她瞟了聽雨一眼,“你又會用什麼規則來決定你是否了解事情的真相?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擅自判斷别人的行為對錯?”
直視着前方,聽雨知道這時候她絕對不能退縮:“我可以無條件地相信我的人,”她說,“隻要他們不意圖欺騙或是背叛我——”
她轉過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我會将他們保護到底。”
女孩眸色純粹,兩眼清澈見底。
兩眼微微眯起,羅賓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沒想到瘋狼竟然是那種會為了手下出生入死的傻瓜。”
“我本就貪嗔癡慢疑,行事豈可不帶點傻氣,”自嘲的語氣很是一本正經,撲克在她指間肆意翻轉着卻不會掉落,聽雨重新看向了身前,“而且——”她忽然笑了笑,“——我夠強。”
羅賓稍稍沉默了一會兒。
“當初聽說有人從海軍最高戰力的面前全身而退,我很好奇,所以就特意多做了一下調查。”她說的很慢。
一個同為海軍三大戰力的瘦高身形驟然浮現在了腦海之中,身上猛地騰起了透骨寒意,她輕微地顫了顫,卻将表面的淡然維持得極好。
“你根本沒有和赤犬正面對上。”羅賓輕聲道。
聽雨安靜地緩緩往前走着,臉上面沉如水。
她毫無預兆地開始低笑。
“我還沒有辦法去壓制自然系果實能力者,”聽雨大方地承認道,“我當然不會蠢到和他們起正面沖突。是的,在我發現赤犬的那一瞬間,我就想到了大概十五種可以立刻逃脫的辦法。”
十五種方法,每一種都很有效,她選了動靜最大的一種。
“那時候赤犬都還沒有看到我,我是從他背後逃走的。逃脫的第一步,就是崩潰立足點。”
那天她趁對方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時候,就直接把走道毀了。一時間塵土飛揚,她一身白衣混在石牆灰粉中更是難以分辨。
“我随便揮了幾劍,趁剛好有人圍上來看熱鬧時,混進人群中就逃了。”
那時候别人眼中的景象,卻如同自己和赤犬大戰了數十回合後成功逃離了一般。
“我的懸賞金這麼高,不光是我單挑了一個海軍基地,還有是因為在同一天,我獨身滅了一個近百人的海賊團——我相信你們調查到這件事了。”
她徒手生生挖去了所有人的心髒,行事如此瘋狂,再配上那張狼頭标記的卡片,便是這“瘋狼”稱号的由來。
想必也是那份調查報告上“殘忍嗜殺”的來源。
“或許從大将手下逃走也是懸賞金這樣高的原因,你知道,海軍本部是不可能發表聲明說‘這隻是個誤會’或是‘這個危險分子并沒有真的和我們的最高戰力對上’的,這太像在找借口了。他們隻能認下。”
聽雨希望自己的賞金高一些,越高越好。
“越高的賞金越能吸引到大玩家,我喜歡和成熟一點的人玩。”
小打小鬧,在她眼中是浪費時間。
沒有多加掩飾,聽雨把話說得很是直白。
各方面都很“成熟”的羅賓側頭看了她一眼。
女孩氣定神閑絲毫沒有被人看穿計謀後的慌張,望過來的眼神中竟似帶着笑意。
“你是第一個想到去确認的。”她同樣地用輕輕的聲音道。
腰闆挺得很直,女孩步履從容,舉手投足間帶着些貴族般的輕慢。
“不要這麼早就用高标準來審視我嘛,”她低笑,眼尾一挑笑眯眯地看着身側的女人,語調倒是有些調皮了起來,“路還長着呢。”
——路還長着呢。
羅賓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她看着對方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微微皺起了眉。
女孩亦停下了前行的步伐,她回過頭,直直地看進了女人的眼中,雙眸裡像是融了漫天星輝。
“——繼續一起走嗎?”
女孩對着她笑,露出了八顆整齊的小牙。
“——My senorita。”
語氣纏綿缱绻,好像夏日裡慵懶吹拂着的輕風在帶着溫度的空氣裡打着旋悄然掠過。
不自覺地撚了撚指尖,羅賓垂下眼眸,默不作聲徑直往前走去。
聽雨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唇,卻仍是心平氣和地跟了上去。
夜空銀盤皎潔,林中月色凄清。